苏琦与柳辞婉一齐跳下石桥,正好落在一丛枯藤之上,虽然衣裳被勾破,但是二人都没有受伤。
苏琦本来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摔却把他摔得清醒过来,听着从头顶上方传来兵刃相撞的声音,他惊道:“这些刺客为什么要杀人?”
柳辞婉顾不上回答苏琦的问题,就算弄明白原因,此刻也无济于事,她急急扒开攀覆在桥壁上的藤蔓,果然有一级一级的石阶,朝上通向桥的对面,她忙拉扯苏琦的衣袖:“快上去。”
苏琦也急于摆脱危险,正撩起衣摆准备走,脚踩在石阶上却又缩回来,回头问道:“我们要是逃走,他一个人能对付好几个刺客?”
柳辞婉摇头,听得桥上的打斗越来越激烈,担忧不已:“就算不敌又有什么办法,我不懂武功,纵然拼上性命也帮不上忙。”
苏琦闻言,皱紧眉头犹豫片刻,最终一咬牙把柳辞婉拉到石阶旁边,把怀里的小玉册郑重交给她,像是临终托付道:“这是我最心爱之物,你一定要保护好。”
柳辞婉见苏琦竟不走了,不由急声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苏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爹从小逼着我练武,可惜我学艺不精,今天死马全当活马医,我上去帮忙。”
柳辞婉见苏琦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稚气,根本就不靠谱,也不相信他能够对付那些狠毒的刺客,可是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苏琦大喝一声,朝前猛冲两步,奋然跃起,竟然跳上足有**丈高的石桥。
而石桥之上,言灵均正在桥边与刺客苦战,冷不防一个人猛然从桥下跳上来,刺客们只以为苏琦二人要逃跑,哪料到他居然半路杀了个回马枪,都猛然一惊,来不及防备。
苏琦平日做事不慌不忙,这次却机灵了一回,他瞅准时机对付离他最近的一个刺客,伸出一只手抵住刺客握着兵器的半边身子,另一只手握指成拳,狠狠朝刺客半转过来的胸膛砸去。
刺客顿时惊惨叫喊,把同伴们都吓得一怔,都没想到苏琦看似软软团团的小拳头,砸在筋骨强健的成人身上竟然会有如此威力,那刺客喊声过后,便瘫倒在地上不断抽搐起来。
刺客少一人,言灵均的压力便减去一分,他没想到看起来胆怯畏惧的苏琦居然还有胆量回来支援,更没想到他还有这等身手,想到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顿时胸口一热,高声道:“苏小公子,今日咱们二人就合力收拾这些贼人,你看如何?”
苏琦见言灵均浑身上下有十数道血痕,衣裳被划烂染着血,然而他却手执长剑,临风而立,神情没有半点惧意,他顿时被言灵均的勇敢所感动,胸口热血激荡:“好,我今日就拼上性命,跟你痛痛快快干一场!”
众刺客见他们二人丝毫不畏惧自己处于弱势,像猛虎一般主动出击,一个使剑,一个挥拳,虽然都不算高明,然而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刺客一时间又陆续折损三个人,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言灵均边打边高声道:“苏小公子,你这拳法好生威猛!”
苏琦正好被一个刺客划破衣摆,差点刺中屁股,他一个左拳逼得刺客连忙后退,这才抽空答道:“这是我家祖传的‘奔雷拳’,专门用来打这些坏人!”二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为首刺客见他们二人虽然形容狼狈,然而却有越战越勇之势,反观自己这边,已经倒下四个不说,还剩下三个人也有些动摇之意,若是再苦苦战下去,到时未必得手,却反将自己人全部折损,身份暴露,那就更麻烦,当下便对同伴示意道:“不必再战,我们走。”
刺客们便纷纷扶起倒在地上的同伴,趁着夜深雾浓之际又匆匆消失在石桥之上。
苏琦见刺客离去,顿时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他刚才浑身都处于紧张状态,一旦放松下来,身上便没有一处不疼痛,他朝自己身上打量,至少有**道伤口,有的还在往外溢血,幸而都没有伤到筋骨。
言灵均也喘着气走过来,扶起苏琦,见他并没有什么大碍,便道:“在下言灵均,苏小公子,今日多谢你援手,这份恩情我定铭记于心。”
苏琦摆摆手,擦了擦脸上的汗道:“我既然帮你,就不需要报答,你也别老记在心上。”
言灵均没想到苏琦外表看上去娇惯,内中却还有这份胸怀,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正在此时,石桥对面突然又有一个人朝这边走来。
二人都循声望去,苏琦一下紧张起来:“该不会是刺客又回来了?”
言灵均紧紧盯着从浓雾中走出来,皱紧的眉头渐渐放松下来,来人是柳辞婉,她怀中紧紧护着苏琦交给她的玉册,忐忑不安地走过来,看到二人都还活着,不禁欣喜道:“我听见刺客离开的动静,所以过来看看,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原来柳辞婉竟然没有走,而是冒着危险躲在桥下听上面的动静,她这样胆大冒险,实在是出于对二人太过担心的缘故。
言灵均朝柳辞婉微微颔首:“刺客说不定还会再来,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你们也该回去了。”
柳辞婉刚刚见到言灵均却又要走,不禁心中怅惘,然而她看了看苏琦,沉默了一会儿,便朝言灵均欠了欠身,走过去搀扶着苏琦:“我们走吧。”
苏琦朝言灵均点点头:“你要小心点,下次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言灵均笑着答道:“若是有下次,再战一场又何妨?”说罢二人都笑了起来。
柳辞婉扶着受伤的苏琦慢慢朝桥上走去,此时已值后半夜,浓雾渐轻,如烟如雨,言灵均见他们二人的身影相互扶持着,缓缓走进雾中消失,他回过身望向破败的山庄大门,忍不住轻叹一声,柳辞婉毕竟曾经是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而今却已经另择良人,对她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苏琦与柳辞婉一路走去,彼此却默然无言,寂静的街道上连个鬼影也没有,只有天上一轮疏月,倾洒下朦胧银辉。
俄顷,苏琦轻咳一声,小声道:“刚才在桥头是我大喊把你吓昏过去,对不起。”
柳辞婉轻轻摇头:“没关系,我不怪你。反而是我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出手帮忙,言…公子会很危险。”
苏琦想起柳辞婉私自出府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言灵均,顿时好奇心起,忍不住问道:“柳姑娘,你跟言灵均是什么关系?”
柳辞婉稍稍犹豫,还是如实相告:“言公子的父亲生前跟我爹是好朋友,我跟言公子曾经有过婚约,只是后来言公子的家人去世,婚约就被取消了。”
苏琦撇撇嘴,心想这个柳太守还真是个势利眼,看刚才那个山庄的大门,言家从前也定是富贵名门,可惜后来败落了,柳太守就又转而把女儿嫁给自己,真是没有信用。
柳辞婉见苏琦没有说话,便大致猜测到他心中所想,认为自己的父亲为人不够诚恳,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这样认为,只是从来不敢说出来罢了。
二人正走着,柳辞婉忽然出声道:“苏公子,柳府到了。”
苏琦抬头一看,但见路旁的长长围墙中间开着一道小门,正是柳府的后门,柳辞婉轻叩门锁,便有人从里打开,一个丫鬟拎着盏灯笼走出来,提灯一照,见二人衣裳凌乱,不由惊道:“小姐,你跟苏公子……”
苏琦与柳辞婉彼此对望,不禁都尴尬起来,柳辞婉低下头,轻声道:“苏公子,请进来。”
苏琦忙走进去,柳辞婉又道:“我先回房去,苏公子也请暂且回房,我会请大夫来给你治伤。”
苏琦不愿多事,忙摇头道:“没关系,我自己带了伤药,不必请大夫。”
柳辞婉闻言,略一沉吟,便轻轻欠身,带着丫鬟离去。苏琦看着黑夜中那盏单薄的灯笼渐渐远去,一阵夜风吹来,他长长舒了口气,不过短短一夜,他却觉得漫长而紧张,直到此刻才真正松了口气。
回到厢房中,苏琦发现自己的爹跟姑父竟然还没有回房休息,庆幸没有被他们发现自己的狼狈模样之余,他边给自己抹药边嘀咕:“真是两个酒鬼,连我差点丢掉小命也不知道。”
冰凉的伤药涂抹在新鲜伤口上,疼得苏琦直吸气,他眼珠一转,皱着眉头看着扔在地上的衣裳,总觉得好像失掉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俄顷一拍脑袋,连伤口的疼痛也忘记了,惊叫出声:“我的笔册!”
而与此同时,柳府另一端的闺房中,碧纱灯的光暖暖映在绣着合欢花的床帏上,柳辞婉已经梳洗完毕,靠在床头翻阅着一本镶着玉扣的小册。
丫鬟在旁边唤道:“小姐,夜深了,该休息了。”
柳辞婉点点头,脸上却带着微笑看着玉册上的字与图画,没想到这个苏琦也是个有心人,竟然搜集了繁多奇闻轶事,记录在小册上,她看得晶晶有味,一时竟忘了困倦,直到丫鬟再三催促,她才合上玉册,搁在枕边,又放下帷幔,合眼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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