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二十二(1 / 1)

蓬莱二十二

2017年9月16日

尽管不再年轻,大银幕上梳着大背头的刘德华依然高不可攀,老派人特有的体面和威严扑面而来;就连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甄子丹也顺眼多了——柏寒对他向来不感冒。

喝着加冰可乐,不时拈颗爆米花,靠着电影院柔软座椅的柏寒几乎乐不思蜀了。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随着刘德华(雷洛)流亡海外,甄子丹(跛豪)判刑入狱,香江风云告一段落,翻云覆雨的往事也只静静流淌在记忆中。

“这个《追龙》很好看。”

字幕升起的时候灯火大亮,柏寒伏在前排椅背不肯起身,“我怎么记得导演拍的都是烂片呢?

上次电影频道放《澳门风云》,我爸爸占着电视看,后来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王晶嘛,很正常。”

身畔梁瑀生毫不意外地说,“人家这种大导演以前有追求,现在就是挣钱了。

这个《追龙》拍的还凑合,不过比《跛豪》就差远了。”

甄子丹演的不就是跛豪吗?

柏寒好奇地问:“也是这个题材吗?

我怎么没听说过?”

梁瑀生仰头盯着电影院屋顶,喃喃计算:“好像是八,九十年代的片子,我小时候看的:吕良伟徐锦江叶童演的,还没你这小孩呢——哪天找张盘给你看。”

又来了。

柏寒不满地戳戳他肩膀,“不许倚老卖老欺负我,知道吗?

八零后有什么了不起?”

“那你不也得叫哥哥吗?”

他像个大哥哥似的拍拍柏寒头顶,顺手把爆米花桶递给打扫卫生的阿姨,“走吧,溜达溜达,下场还几分钟?”

下场是隔壁vip厅的《缝纫机乐队》,大鹏热巴主演,还有“抽烟喝酒烫头的”于老师和小岳岳。

介于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看到电影,柏寒把万达影城的午夜场次买了个遍,满满抱着两盒八喜和薯片、可乐入场。

这个时间观众寥寥,两人索性坐到影院正中央。

“没有《煎饼侠》好玩。”

开场不久,柏寒便这么朝着黑暗中的梁瑀生评价,后者无所谓地耸耸肩,显然是来放松的。

随着“缝纫机乐队”组起,他反倒来了精神,不时把头凑过来低声说:“痛仰的高虎、二手玫瑰姚澜、我靠,谢天笑。”

结尾响起《不再犹豫》的时候,他惊讶地握住柏寒手掌:“这个认识吧?

beyond的。”

盯着大银幕眼花缭乱的柏寒没能辨认出谁是谁,男朋友失望地“唉”了一声。

“黄贯中叶世荣啊!”

“反正我唱过《海阔天空》和《光辉岁月》。”

柏寒只好说,又好奇起来:“你还会摇滚呢?”

“不敢说会,我小时候特别流行,我表哥、堂哥都能拿着吉他来一段,那时候磁带、cd、dvd满大街都是。”

他老气横秋地说,仿佛自己七老八十一样。

“这才几年功夫,已经是互联网时代了。”

男朋友还会弹吉他?

柏寒灵机一动,揪着他衣袖喊:“我们去唱歌吧?”

一个小时以后,两人真的坐在钱柜ktv豪华包间跃跃欲试了。

berond、张学友、陈奕迅……和柏寒通常跟同学出来唱歌不同,梁瑀生点的歌曲确实古老不少,有种穿越时光的沧桑。

津津有味吃着草莓的柏寒听他唱着“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便把裹着纱布的双手拢在嘴边“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馊臭恶心的烧饼、熊熊焚烧的残骸、生死难辨的阴魂和接连失去同伴的悲痛慢慢远去。

与此同时,留守旅馆的楚妍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睡一觉。

比起严格到骨子里的北京和大城市,g市宽松不少,五人以“证件丢了”为借口找了家不大不小的旅馆入住,大笔钞票之下老板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傍晚已经去商场超市shopping过的楚妍坐在满满的行李箱上,“不就是看电影吗,都快天亮了小柏怎么还不回来?”

被她拉去当苦力的赵邯郸打个哈欠。

“你可真实诚,人俩约个会有什么奇怪的?

今天天黑能露面就不错,弄不好明天见了。”

也对,楚妍暗笑自己蠢笨,眼看东方露出曙光依然不想休息——身边少了形影不离的叶菡,她接连做噩梦,不吃安眠药根本无法入眠。

楚妍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老赵,今天你怎么安排?”

“找个地儿放松放松。”

赵邯郸伸个懒腰补充:“搓搓澡,蒸个桑拿什么的。

你呢?”

想不出有什么可做的楚妍忽然提议:“老赵,我得请你吃个饭。”

见他惊诧地望着自己便说:“上次任务,我还欠你人情呢。”

赵邯郸盯了她一秒,立刻明白这位混血姑娘指的是什么:对阵德拉库拉的时候对方肋骨尽断,自己着实照顾她几天。

“客气什么,还分那么清楚。”

介于那场任务伤亡惨重,他立刻换了话题:“好办,请我吃顿饭吧,你挑地方。”

“好啊,一言为定。”

楚妍一副正合心意的模样,看看手表:“现在凌晨五点,我去洗把脸,你也歇会,五点半集合。”

再次见面的时候,赵邯郸有点不习惯了:楚妍挑了件浅蓝长裙,深蓝收腰小外套,钻石项链在颈中闪闪发光:“我发现市中心有家全天营业的西餐厅,看着还不错,可以去试试——我很久没吃西餐了。”

低头看看自己的休闲外衣,赵邯郸顿时自惭形秽:“成,等两分钟,我换身衣裳。”

趁着他回房的功夫,楚妍推开隔壁客房门,里面黑洞洞的,走过去按亮台灯:“福哥,福哥?”

蜷在单人床上的沈百福深深埋在枕头里,不时发出鼾声。

楚妍想了想,随手写张字条压在满是烟蒂的床头桌上,这才轻轻阖上房门。

旅馆隔音并不好,停止鼾声的沈百福能听见过道两位同伴的说话声、脚步声,周遭随即沉静如午夜。

他坐起身点上根烟,捏起纸条看看揣进兜里,伸长胳膊推开窗户——外面生着棵枝繁叶茂的树,生机勃勃的绿叶径直探进窗里。

小叶还好吗?

丹尼尔和夏绿蒂有没有去探望她?

阿尔曼有没有被抓住?

或者变成又一个德拉库拉?

小叶大概跟海永韬和铮哥在一起吧?

有没有偶尔想起我?

还喜欢鱼肠剑吗?

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在沈百福脑海,令他彻夜难眠。

这种伤感情绪持续到两天之后中午,顺利返回蓬莱的三队在车站解散,五人忙着把采购的物资运回家中,分了不少给新人们,说好晚间七点在梁瑀生家中聚餐。

和四位同伴不同,始终留在旅馆的沈百福并不缺觉,顺手从屋檐下拎了坛金华酒出门。

今天是蓬莱最热闹的日子,不时能看到收获颇丰的乘客带着笑容,满脸悲戚的八成队里出了事,茫然四顾的大概是刚到蓬莱的新人。

不少靠着他佛珠熬过灵异任务的熟人来打招呼,沈百福随口应付。

青石广场冰冷僵硬一如平日,他坐在往常占据的地盘喝酒。

头顶乌云渐厚,海风带着水汽吹得人遍体清凉,在广场上操练的乘客们互相招呼着“下雨了”四散奔走,一时间视野里空空荡荡。

豆大雨点打在沈百福头顶、鼻尖和脸颊,随即淅淅沥沥沾湿衣裳,没多久便劈头盖脸洒落。

居然有点凉——现在不是夏天吗?

他看看手表,居然九月份了。

大雨越下越大,落在青石地板不时激起水花。

醉醺醺的沈百福抹了把脸,可雨水依然模糊视线。

他茫然望着某个方向,意识到再也等不到那个草绿衣裳和白运动鞋、梳着马尾、挂着萤火虫香囊的女生了。

此时此刻的柏寒不知道百福的忧伤,正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自己的两条小蛇身上:“小青小蓝,你们怎么了?”

它们一如十天前分别时的模样,盘踞在花圃中长眠,任凭她怎么摆弄呼唤也毫无反应。

“好吧好吧,你们接着睡吧。”

柏寒只好把它俩放回几株鲜花底部,躲回屋檐下——雨越来越大了。

洗个冷水澡,舒舒服服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傍晚六点多,雨渐渐停住。

院门传来响动,听起来是雷雪。

她穿着拖鞋过去开门,让开大门以便撑着油纸伞的好友进来:“我刚睡醒。”

刚刚到达蓬莱的雷雪抱抱她,指指自己家方向:“地上太湿,东西太多带不过来,晚上叫着梁哥去我那里。”

“好啊。

等我换件衣服就去梁哥那里吃饭,我们带了好多菜回来。”

柏寒率先朝屋里走,随口说:“杜老师老胡都挺好?”

这也是问候她全队了。

雷雪点点头,“嗯,我和杜老师说我找你来了。”

又东张西望:“小青小蓝呢?”

她像大多数女生一样始终有点怕它俩。

柏寒无奈地指指院落花圃:“还睡着呢,真奇怪。

我怎么看你心情不好?”

雷雪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到底没敢过去,坦诚地说:“还不够烦的呢:让人敲了一笔。”

正套上一件柠檬黄连衣裙的柏寒“哎”了一声,“果然被你说对了。”

十天前分别的时候,雷雪就说过他们这次遇到的二等座团队实力强劲,却也无利不起早,队长彭博相当精明——偏偏两队从未遇到过,更没什么交情。

“我们这次孤掌难鸣,需要他们配合一把。”

大多数高等级队伍都会遇到这种情况,聪明的队长也尽量广交人脉,避免树敌。

“彭博说帮忙可以,得拿东西换。”

尽管这种事情对于蓬莱大多数队伍都是常态,刚刚在上场任务帮三等座和新人们过关的柏寒依然有些鄙夷:“切,也不怕以后任务再遇到你们。”

“我们都第十六场了,除非能在鬼门关碰上。”

雷雪无奈地叹口气,显然吃了亏:“那时候就更不能得罪他们了。”

鬼王墓就是例子,受过卢文豪团队恩惠的黄永泰都不愿帮忙,倒是只遇到一次的百福柏寒仗义出手了。

“敲了你们什么?”

话一出口柏寒就明白,前几场任务雷雪团队得到一杯耶稣像前的圣水,估计保不住了。

果然雷雪沮丧地说:“还不是那杯圣水。

耀……凌耀祖说,把圣水给他们,回来兵器装备随便挑,还让三等座和新人当见证;要不然就一拍两散,我们过不去他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这也是没辙的办法,护身符是非常难得的,上场柏寒以为能有收获,可惜连敌人坟墓都凭空消失了。

柏寒只好安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当破财免灾了。

我这次也心情不好,任务不是要求我消灭鬼魂么……”

刚把经历讲了几句,刚好楚妍来找,三个女生便相携朝梁瑀生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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