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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前世(十六)(1 / 1)

此为防盗章姚轩初时微怔, 随即反应过来:“姐姐放心,我有分寸的。”

“那就好,”锦书向他一笑:“咱们过去吧,别叫宁海总管等久了。”

宁海是眼见着锦书在含元殿水涨船高的,作为圣上身边人, 也最知道她在圣上心里有多重。

所以从头到尾,他对锦书都是极客气的,此刻见了姚轩,自然也不会有恶色。

“小公子, 过去吧, ”他笑容温和,道:“圣上在等着呢。”

无论宁海表现的如何客气, 他都是含元殿的总管, 圣上的身边人。

莫说是姚轩一个国子监学生, 便是国子监祭酒柳无书,也不会轻易得罪他。

更何况, 姐姐也在含元殿,姚轩自然不会态度狂妄, 为她招惹祸端。

“总管有礼,”向宁海总管拱手示意, 姚轩道:“请您前面带路。”

姚家的钟灵毓秀,大概都集中在这姐弟三人身上了, 宁海总管暗自摇头。

虽然不曾见过锦书的幼弟姚昭, 但只看前边的姐弟两个, 也能猜度得出他人才如何。

宁海总管转身往内室走的时候,笑意愈发深了几分:“小公子客气。”

姚轩进去的时候,圣上正同柳无书说着话,见他入内,便一道将目光转了过去。

圣上的目光是探寻,柳无书的目光则是欣慰。

姚轩的才气与能力,皆非泛泛,只是缺少一个机会罢了。

现下,不就是一个好的时机?

方才隔的有些远,姚轩又跟着柳无书身后,圣上看的不甚分明。

等人到了近前,他才发现,姚轩同锦书,生的是很像的。

这叫他难得的心绪一软,目光微微柔和起来。

“朕听说,”圣上问他:“你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

姚轩应声道:“是。”

圣上随意的翻了翻面前那摞卷子,忽然笑了。

“有把握吗?”他问。

姚轩低垂着眼睛,语气却很坚定:“有。”

圣上看着他,缓缓道:“朕问的,是你能不能中会元。”

“回圣上,”姚轩目光坚毅,道:“学生回答的,便是这个问题,能。”

初生牛犊不怕虎,圣上心里忽然冒出这句话来。

可是,看着这个年轻人那双同锦书相似的眼睛,他忽然想试上一试。

试一试他有几分才学,能否当得起方才柳无书评论的栋梁二字。

“九二,咸临,吉,无不利。”圣上问:“出在哪里?”

“出自《周易》临卦。”姚轩答道。

圣上点头,又问:“下面是?”

“六三,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无咎。□□,至临,无咎。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

姚轩面色沉着,缓缓道:“上六,敦临,吉,无咎。”

“其惟不言,言乃雍。”圣上问他:“出自哪里?”

“出自《尚书》中的周书,无逸篇,”姚轩答道:“不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

圣上面上有了一丝笑意:“《礼记》燕义,最后说了什么?”

姚轩面色不变,沉然答道:“席:小卿次上卿,大夫次小卿,士、庶子以次就位于下。

献君,君举旅行酬;而后献卿,卿举旅行酬;

而后献大夫,大夫举旅行酬;而后献士,士举旅行酬;而后献庶子。

俎豆、牲体、荐羞,皆有等差,所以明贵贱也。”

“不错,”圣上赞了一句,随即问:“若使匈奴来袭,边城将领窃战,弃城而逃,你前往主持大局,该当如何?”

这句话出口,内室的氛围立即便有了变化。

圣上此前问的,只能算是墨义,标准答案也只有一个,只消记在脑子里,原封不动的背出来,便不会有错。

但是这一次呢?

谁知道圣上心里,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便是柳无书在一侧,也暗自捏一把汗。

“圣上,”姚轩微微蹙眉,略经思索,道:“学生心中有疑问。”

圣上淡然道:“讲。”

“匈奴军马多少,我军现存军马多少?”

“城中壮年男子多少,老弱妇孺多少?余粮可足?”

“将领弃城而逃,带走多少军马?城中府库,又是否有军备遗留?”

“匈奴来袭,已然围城,又或是距离多远?”

“相邻边城,又能否来得及,并且有力量组织救助?”

“距离边城最近的内城,又有多少路途?”

姚轩语气缓慢,接连数个问题出来,直叫人眼晕,反应不过来,而圣上却笑了。

“将领带走城中一半军马,而匈奴军力三倍于我。

城中壮年男子约有四分之一,粮草只余十日。

大军压境,一日即至,周围边城自顾不暇,无力来救。”

“至于临近的内城,”圣上道:“相距百里路途。”

姚轩定神细思一会儿,道:“若是学生前往主持,所图者三也。”

“其一,守将弃城而走,长史监察不力,当斩,以定人心。”

“其二,寡不敌众,无需硬碰,当即组织城中剩余军马及成年男子,撤往内城,以图后事。”

“其三,焚毁城中屋舍,井水投毒,不使匈奴得以修整,再度前迫。”

姚轩停了口,圣上便去看他,问:“没有了?”

姚轩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也只有这时候,他才流露出几分年轻人的样子。

“还有,”他缓缓道:“要向圣上请罪,不战而逃,失了大周颜面。”

圣上笑着揉揉额头,问他:“为什么后撤?”

“因为城中军力不足以同匈奴抗衡,且缺少粮草,又无援军。”

姚轩正色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不妨暂退,以图后事。”

“匈奴急行军一日,便是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舟车劳顿赶过去,却只得了一座无用的空城,便是徒劳无功。”

“倘若他们原地修整,在边城是难以得到任何补给的,在远离王庭,长线作战的时候,无疑就加重了往来运输物资的麻烦。”

“若是他们咽不下这口气,驱马追赶,长驱直入进了内域,便失了军马数量的优势与来势汹汹,我方便可以联合各内城,将来敌分割,逐个消灭掉。”

一席话说完,当着圣上的面,姚轩脸上也有了些忐忑,神情期许,等待他的评定。

“在你这个年纪,”圣上赞赏的笑了:“能说出这些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柳无书与宁海总管同时在心里摇头,能得到圣上这句夸赞,才是真不容易呢。

姚轩毕竟年纪还小,被圣上赞誉一句,脸上便带了笑:“学生谢过圣上。”

“勉之,”圣上站起身,道:“他日到了殿试,务必使朕,能点你为状元才是。”

“是,”姚轩朗声应道:“学生一定会的。”

出了国子监,圣上才同锦书道:“你这个弟弟,再过几年,会很了不得。”

“这是自然。”提起别的,锦书或许会谦虚几句,提起两个弟弟,却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他们的欣赏。

“阿轩书念的很好,当然,阿昭也很好。”锦书想起两个弟弟小时候,跟着自己一起念书的样子,不觉笑了。

“他们都很乖,小的时候,我安排他们读书写字,每天都挤得满满当当,他们也不抱怨,我说什么,就听什么。”

她说的怀念,圣上却从中听出了一点别的:“你带着他们念书吗?”

“是,”锦书追忆道:“娘亲去的很早,那时候,我七岁大,阿昭最小,才四岁。”

“娘亲最不放心我们几个孩子,临了了也不忍合眼,我在她床前对她说,会照顾好两个弟弟,叫他们出人头地。

她最后朝我笑了笑,就这样去了。”

“他们确实很出色,”圣上想着自己方才所检验的,以及此前吩咐人打探到的那些内容,由衷道:“你母亲泉下有知,会很欣慰的。”

锦书向他一笑:“但愿吧。”

“去那边走走吧,”圣上不忍看她眼底的黯淡,揽着她往一侧的茶楼上去了:“那里有人在说书,咱们去凑个趣。”

锦书心知他的好意,不愿辜负,点头应了。

说书先生在二楼设了位置,零零散散的坐了不少人,圣上带着她过去,拣了干净位子坐下,津津有味的听人说书。

茶楼里的故事,不过是王侯将相,才子佳人,用来叫这些平头百姓啧啧称奇的,听多了,套路多半是一样的,却也无趣。

锦书在姚家长大,时不时的,也会带着两个弟弟出门去玩儿,听多了这样的故事,自是不感兴趣。

只是她不欲令圣上扫兴,所以坐在位子上,耐着性子听。

今日,说书先生讲的是某一朝皇帝的故事。

说是这位皇帝在位时,讨伐东南小国,后来对方不敌,便献美人乞和,求一时安泰。

这次开战,疲不可支的,不仅仅是这小国,便是大国,也有些捉襟见肘,所以便应了。

那东南小国进献美人,一是求和,二则不怀好心,意图寻机行刺。

只是那位君主风姿俊朗,气度翩翩,美人为之动心,所以一直不曾动手,反倒丢了自己的一颗心。

那位皇帝看出她心意来,便有意借力,谋取利处,借她来麻痹东南小国,积蓄力量,将其一举击溃,江山一统。

而那女子为□□文物风仪所感,留于宫中常伴那位皇帝左右,红袖添香,却是成了一段奇缘。

圣上斜靠在椅背上,也不嫌弃此处茶水粗劣,而是低声问她:“如若是你,也会如同那女子一般,暗自动心吗?”

锦书被他问得微怔,随即一笑。

“不会,”她摇摇头,语气很轻,却很坚定:“我不会的。”

圣上挑起眼帘看她:“为什么?”

“报效国事,以身殉家,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不应该问为什么。”

“身负国祚,本就应该摒弃私情,而她为了一己之私,使故国覆灭,才应该问为什么。”

“国将不国,她肯作为细作出嫁,是她的胸襟与气度,我钦佩她。

但为了男人,将家国抛下,倒戈相向,只为做那位君主身边可有可无的点缀,我看不起她。”

锦书平静的看着圣上,道:“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

“你说的未免太过武断,”圣上道:“世间的情意本就是难以用理性衡量的,人一旦动了情,就很难心如止水。”

“动情是一回事,底线是另一回事,”锦书道:“两者不可一概而论。”

圣上看着她明亮而淡然的眼睛,道:“你如何知晓,那君主是否待她有心?”

“便是有,也没什么,”锦书道:“鱼与熊掌,本就不可兼得。”

“月有阴晴圆缺,人也难得圆满,”她微微一笑,终止了话题:“他们纵然成就一番妙缘,可是破碎山河与染血故里,终究不能还原了。”

“不知美人午夜梦回时,有没有故国神游,思虑若何。”

“作为女子,你太刚强了,”圣上低声道:“明锐犀利若此,远胜世间许多男子。”

“或许吧,”锦书笑的淡然,道:“我母亲身体不好,性情却很坚韧,或多或少的影响了我。”

“她去世的时候,最小的阿昭才三岁大,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年,父亲便迎娶了新妻,再过一年,便有了更小的弟弟。”

“我答应过娘亲,要照顾好两个弟弟,所以不能不刚强。”

姚家的事情,圣上也曾吩咐人查探过,心中自然明了。

可无论如何,只看别人概括到纸上的几行字,是很难想象到真正度日的那种艰难的。

别人只看见珍珠光洁亮丽的外表,却不知它是在怎样的苦痛中被打磨出来,最终带着柔和的璀璨,平和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侧过脸,他看着她脸上平静而恬淡的笑容,心中心潮更柔。

若非他是天子,未必能得到这样好的姑娘。

“现在想想,会觉得很不容易吗?”圣上问她。

“不,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

“那些曾经,造就了现在的我,”锦书拿帕子垫着,在桂花糖糕上小小的咬了一口:“——现在,能够坐在您身边的我。”

“倘若是个畏缩胆怯的姑娘,便是生的再美,您见了,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我很圆满,”她笑着道:“那就够了。”

圣上看着她面颊,不觉怔住了。

时辰临近傍晚,夕阳西照,透进来的余晖暖黄。

她半伏在桌上,托着腮,慵懒的笑。

眉眼弯弯,唇红齿白,两颊的梨涡浅浅。

像是桂花糖饼一样甜。

有个叫安和的小内侍,就因为不小心开罪了上边的总管,被罚着在石子路上跪了一日,膝盖都险些烂了。

他年纪跟姚轩相仿,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稚嫩,总是叫锦书想起自己家中的两个弟弟。

这样的底层内侍,本就是家中人没钱才进宫来的,手上的月例银子就那几个,全数用来孝敬上头的内侍,现下膝盖伤成这样,连药钱都出不起。

宫中人命微贱,太医院是不会搭理这些小人物的,连派个学徒过去看看都不肯。

锦书负责整理药房,时不时也要剔去些品质差的,左右也是无用,便自己按方子包了不少,叫相熟的内侍给安和带过去,或煎或敷药,无论如何,总算是帮一把。

入宫之前,锦书不是不怨的。

她青春正好,容色皎皎,找个情投意合的郎君,就能有自己的花好月圆。

现下深陷在宫中泥潭里,即使是能出宫,也是年华已逝,徒留伤感,怎么能不怨呢。

可真的在宫里呆了几个月,她才觉得,世间比自己苦的人,其实还有很多。

她虽在宫中过活,却也是正经的官家女子,不会被分去做粗活,受欺负。

银子撒得多,内侍女官们也会给几分关照,刘尚宫与她沾亲带故,只要做好了手头上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刻意为难。

这样想想,她其实应该知足。

或许是锦书送过去的药起了作用,或许是安和伤的不重,半个月后,她便在药房见到了他。

“锦书姐姐大恩,我给您磕头了。”等到四下无人时,安和便跪下了。

“快起来,”锦书慌忙掺他起身:“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

安和坚持给她磕了三个头,依旧跪在地上,道:“姐姐的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救命之恩,怎么能不谢?”

“再不起来,叫人看见,还不定生出什么说法呢。”锦书半真半假的吓唬他。

这句话显然有用,安和忙不迭起身:“姐姐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也只能帮着跑跑腿,若有吩咐,只管开口便是,我绝不推三阻四。”

“我成日里待在这儿,遇不上什么事情,”锦书看一眼更漏,笑着道:“快回去吧,届时总管找不到你,可是要罚的。”

安和应了一声,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锦书负责的药房并没有什么珍贵药材,不然,也不会只叫她一个人看着了。

但对于宫里底层的人而言,这样最基本最廉价的药材,有时候,也是一种奢望。

因为廉价,所以锦书这边药材用的多,添补的勤些,一来二去的,她手头上倒是零零散散的余下不少药材。

左右不用也是扔,倒不如拿去做个人情,好的时候,兴许能救人性命。

如此一来,她的人缘倒是不错,有时候出门,经常会有人过去打招呼。

这里的工作不重,忙完每日的活计之后,锦书还能有一个时辰的闲暇。

她求了司药,寻了两本医书翻看,权当解乏,消磨时间,如此一来,日子倒是过得很快。

这日晚间,她正坐在窗前翻书,就听安和与安平的声音传过来了:“锦书姐姐。”

锦书自面前书卷中抬起眼,向他们一笑:“今日来的倒早。”

夕阳余晖淡淡,带着浅浅的金与微微的暖,她迎着光一笑,整个人都沐浴了一层光辉,像是将至未至的晚霞一般明艳。

安平笑着道:“姐姐生的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样美的人。”

安和随之附和:“姐姐人美,也心善,前世必然是观音菩萨坐前的玉女。”

锦书笑着摇头,正待说话,便听兰惠带着淡淡嘲讽的声音传来:“是呀是呀,你们锦书姐姐这么美,简直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可惜了,怎么成日里待在这里发霉。”

安和与安平眉头一皱,下意识的要反驳,就被锦书目光制止了。

“兰惠姐姐好,”她笑吟吟的问:“怎么到我这边来了,月菊姐姐呢?”

兰惠入宫比锦书早,同月菊一起负责不远处的另一药房,资历老些,说话难免老气横秋,酸得很。

“新到了一批山参,月菊在整理归档,”兰惠斜她一眼,道:“这条路是你家的不成,别人不能走?”

她语气蛮横,隐有挑衅之意,锦书不欲多生是非,也没有理会:“自然不是了,姐姐好走。”

兰惠不想她这样客气,目中微有讶异,深深看锦书一眼,没再说什么,径自离去了。

安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皱眉:“她素来凶蛮,姐姐还是当心些为好。”

他目光中有些担心,道:“我听说,她同崔尚宫有亲……”

崔尚宫,就是与刘尚宫并列的那位尚宫。

锦书目光微闪,笑着谢他:“我自会小心的,谢谢你们。”

安和与安平是送曼陀罗与车前草来的,那边的总管还等着交差,不能久留,同锦书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锦书将药材在簸箕里放好,只等明日出了太阳,再搬出去晾晒,记录在册之后,便熄了灯,锁门离去。

这本该是极寻常的一日,等到第二日,却生了几分波澜。

清晨时分,锦书到了药房之后,便敏感的察觉到几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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