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吃完饭走出餐厅,小雨依旧淅沥沥的下着。雨中漫步是多少人曾幻想过的浪漫场景,可是真当行走在其中时又少有人去细心体会,总是撑着伞匆匆走过,深怕秋雨浸湿了自己的衣衫。但此时的梁梦伟和王恪光浑然不顾,在雨中惬意的踱着步,他们是无处可去,而刘嫣是甘心作陪。
烟雨校园中,颜色不一的雨伞像是绽放的花儿,给这个本该凄凉的秋天带来一丝生机。
刘嫣的话语不多,只言片语就能她们学校建筑的功用、各个专业的特点讲解的一清二楚,给人的整个感觉就是这个女孩子通透,聪明,毫不做作。
三个人走到学校操场,足球场的草地被雨水洗刷的发亮。草地上聚集了不少穿着队服的学生。
王恪光问刘嫣今天是不是有比赛,刘嫣笑着说,早知道你看到足球就走不动路就不带你走这边了。好像是再有一周就是与财经大学比赛了,他们该是忙着训练的。
恪光在跑道边上蹲了下来,用手摸了摸场地上的草皮,忍不住的赞叹,虽然场地大小赶不上专业的足球场,但草皮质量却很好,比起他们学校的人工草皮强多了,在上面踢球肯定特别舒服。
梁梦伟看到恪光两眼放光不禁笑了,自己也蹲下来观察了一下草皮,草种搭配的确实合理,黑麦草生长速度快,早熟禾根系发达,草质柔和。他站起身看着刘嫣说,你们学校还真舍得,这样的草皮每年维护费用都得好几万块钱。
“校队成绩好了领导们自然愿意花钱,看到这样的草皮,他该后悔去你们学校了。”刘嫣看着恪光在草地上又蹦又跳,忍不住笑出声来。
梁梦伟也笑了,王恪光在他们操场踢完球总是埋怨那样的场地不仅影响发挥,还容易受伤,自己踢得总是不尽兴,现在看到这样的一块专业草地,让他怎能不心动。凑巧的是那些训练的队伍中有个人因为有事来不了,王恪光便自告奋勇的加入了他们。
刘嫣替王恪光拿着外套,温柔的叮嘱道:“你没穿球鞋,也没有护腿板,小心一些,别伤了自己。”
“放心吧,只是训练,拼得不会那么凶。再说了你还不相信我的技术么?”王恪光边挽起自己的裤腿,给了刘嫣一个安心的笑容。
雨渐渐止了,王恪光和刘嫣收了伞在跑道边上静静站着。刘嫣抱着王恪光的外套,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目光随着他的身影来回移动。
“我就喜欢他做什么都是那么的投入。”
刘嫣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梁梦伟怔了一下,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蓬松的头发在脖颈处随意的束起来,宽松的橘色格子针织衫,橘色灯芯绒哈伦裤,浅蓝色帆布鞋,一眼看去像是迎面吹拂来的一阵清风,那么干净那么舒适。
“你是喜欢他的吧。”梁梦伟将目光收回,语气轻淡的说到。他不是在问她,而是自己断定了答案,也不怕说出的话太过唐突,跟这样的女生说话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呵呵。”
“就你那种目光,这世上任谁也能看得出来。人的眼神最能出卖自己的内心了,更何况你这样心明如镜的女生,所有想法更是直接映在眼睛里了。”
“是么,可是偏偏就他不懂,只当我是他的妹妹。”她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一下,而后又热切起来,眼眸里全是王恪光飞奔的影子。
“你该告诉他,有的人总是后知后觉,认为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应当,除非你点醒他,否则他是不会去想当初做的决定对以后的生活会有什么影响。男女情爱尤其如此,除非你告诉他你喜欢他,否则他总会认定男女情意也无非谈心叙旧,根本不会在和你并肩走时想要悄悄牵起你的手。”
“我总认为他有一天会懂得,我想要做的绝非仅是他的妹妹,可他就是看不出来我对他与对别人的不同。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是当事人他才会觉察不出的?”刘嫣将头转了过来看着梁梦伟,眉头微蹙。
“当局者迷的是你,他之所以不知道你心里想要的,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这世上偏偏就有这样的人,只有他发自内心需要某样东西的时候,他才会去尝试着去体会,去争取。”
刘嫣收回目光,低下头沉吟道:“可是我能怎么做呢?”
继而又喃喃颂道:“营巢燕,双双雄。朝暮衔泥辛苦同。若不寻雌继壳卵,巢成毕竟巢还空。”
说完凄然一笑,不顾梁梦伟会不会回答,继续道:“还是我该这样告诉他‘营巢燕,双双飞。天设雌雄事久期。雌兮得雄愿自足,雄兮将雌胡不知!’”
梁梦伟感叹她的多才与聪慧,却是陷入了这不言不明的情网里,而女生一旦陷入进去情商都是近乎为零。两个人俱是沉默不语,看着恪光穿着衬衣,挽着裤腿在场上飞奔,不时的将球打进球门,两个人同时为他鼓掌欢呼,然后继续沉默。
“你也喜欢《围城》?”梁梦伟想起吃饭时两人的谈话,打破了沉默。
“嗯,那本书里处处透露着钱老先生的智慧与幽默,而且我尤其喜欢里面唐晓芙说过的一段话。”谈到文学,刘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应该是这段吧: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梁梦伟替她回答道,然后笑着看她。
刘嫣对梁梦伟笑着点了点头,眼睛里掩不住的向往,说道:“哪个女孩子不希望得到这样的爱情啊,‘我要能够占领他整个生命,留着空白等待我’说的多好,只是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
梁梦伟微笑着摇了摇头,再聪慧的女生也向往童话般的爱情。“唐晓芙是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伴侣,可是美好的东西总是充满着遗憾,这是生活中必须要面对的事实。”梁梦伟宽慰她。
刘嫣觉察到他的好意,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个我懂,我还喜欢杨绛的《我们仨》,全书哀而不伤,读起来让人心生温暖,总是泪中带笑,满纸洞彻生死的达观。”
梁梦伟心里一滞,听到这话总更像是她以后的结局,但愿以后能如你所愿吧。
两人的对话还未结束,王恪光已经与那些刚认识的队友攀谈着向这边走了过来。他们不住的称赞王恪光球技好,想让他加入到校足球队内,但当知道并不是他们校友的时候,都是一阵失望,彼此交换了手机号码便各自散去。
王恪光来到两个人的面前,还未说话刘嫣就已经递上了面巾纸,然后细心的将他身上的青草一一摘去,她嗅着恪光身上散发出的热汗味道,心如鹿撞,面上也微微红了。
梁梦伟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想到,如果某一天王恪光忽然想起,在过去的很多个自己不曾在意的日子里,有一个女生放下了矜持,放下了一个聪慧女子特有的玲珑剔透,没有任何要求亦毫无怨言的陪伴过自己,他会不会为她偶尔的黯然神伤?
深秋的天色早早暗了下来,刘嫣将两人送到公交车上,站在原地挥手送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有眸子里闪烁着些许的期望。就那样的安静恬淡的与他告别,像是这样的场景她已经历过多次,早已习惯熟稔,而她似乎永远也等不到他会突然走下车来给她一个拥抱,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照顾好自己,我会想你的。”
她知道这个期盼对自己来说总是那么遥不可及,自己所做的永远只是远远的望着他,看着他笑也跟着他笑。
王恪光在公交车上收到了刘嫣的一条短信,内容除了“营巢燕,声声叶,莫使青春空岁月。可怜和氏璧无瑕,何事楚君终不识?”之外,其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问梁梦伟这是什么意思。梁梦伟就对他讲起了两兄弟同时被一家人收养,后来发现其中一人竟是女扮男装,以至于最后两人结为夫妻的故事,而正是这首诗成就了两人的姻缘。
王恪光坏笑着说:“是不是她觉得我们两个是同性恋?”
梁梦伟望着王恪光不明所以的笑容,忽然心疼起刘嫣来,他犹豫着说道:“不是她误会了,而是你误会了。你有没有想过刘嫣她是喜欢你的?”
“不可能!我们只是好朋友,好兄妹。”王恪光断然的否决,“我倒是不介意你做我的妹夫,哈哈。”
梁梦伟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不禁苦笑,有些人越是熟悉彼此间的感觉越是平淡,有的人费尽心机想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偏偏被辜负了。他替刘嫣伤心的不是我喜欢你,你不知道,而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有朝一日,我会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