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天勇不说话了,看向卢禹,目光中满是疑虑和隐忧。
如果只论奥迪车一事,也许还有缓和的余地;但以豪哥现在的态度和口气,就说明卢禹之前的所作所为也被坐实了,而且“受害人”王薇就在眼前,萎靡的状态、青紫的嘴角都是明证。
这样侯天勇再想做和事佬,要点“面子”就千难万难了。
豪哥全名申豪,绰号“铲爷”,别看人近中年了,可在泽平乃至附近几个县市,都是非常有名望的道上人物!侯天勇可能很有钱了,但肯定镇不住申豪,因为人家背后有更厉害的靠山:张仲强!
没错,就是刚才蔡彦斌提起的那位“泽平首富”“省市优秀企业家”张仲强!不论知名度、影响力,还是关系资源、财产家当,此人的综合实力都远超侯天勇,属于在泽平县打个喷嚏空气都能颤一颤的硬扎角色!
与之相比,侯天勇、蔡彦斌之流的小富商最多就算只三脚猫,人家才是财大气粗的大员外!
说的好听点,眼前的申豪,就算张仲强手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之一,十分得他器重;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个臭抹布,专干脏活累活的清道夫,一般需要他出面料理的事,十九都是些没法公开、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以申豪的绰号才叫“铲爷”,算是一种难分褒贬的誉赞吧,意即再难、再复杂的麻烦都能被他铲平。
侯天勇和张仲强真正的交集很少,原因很简单,彼此不在一个层面上,就算经商也不在一个领域里,最近几年才偶有接触,可那只算走走过场,实际涉及到的合作事宜,都由张仲强另一位得力手下范仕儒代为操办了,高高在上的张董事长干脆都没多说过一句话。
可也就因为有了实际接触,再加上道听途说,侯天勇对申豪的了解稍稍多于其他生意人,知道这位爷绝不是好惹的。例如今天的事,自己把漂亮话说的再好、钱洒的再多,申豪肯点头,真就算给了“面子”;一点不松口也再正常不过,人家有那个资本狂,压根就不必把他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里。
现在的问题明显比刚才严重了很多,卢禹惹谁不好,怎么就惹上了申豪?
还打了他的女人,砸了他们的歌厅?
侯天勇有点懵逼了,担忧之下还是难以置信:十多年不见的卢禹,可能长了这么大的“出息”吗?先甭说他敢不敢,就说“打人、砸歌厅”可是需要实力的,申豪是什么角色,他那帮如狼似虎的手下又是什么角色……卢禹哪来那么大本事,说打就打、说砸就砸?
这个状况匪夷所思,透着太多的不合情理,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要命的是,卢禹现在还一句话不说,像个木偶似的坐在那,仿佛把自己的“罪行”全部默认了!
侯天勇心里这个急啊,他迫切需要卢禹辩白几句或者解释解释,或许能从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然后再和申豪斡旋,寻求新的转机……可干着急使不上劲,事态照此发展下去,卢禹凶多吉少!
泽平县的坊间巷里早就流传过一种说法:申豪年轻时曾在侦查部队服役,是特种兵出身,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强健体魄,尤擅散打格斗……这为他后来只身闯荡社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就因为具备这样特殊的能力,才被张仲强相中,先是将他收拢在身边做了保镖,之后越用越顺手,渐渐委以了更多重任,一步步走到今天。
如果传闻属实,申豪这个人就绝非普通的泼皮赖混可比,不用说讲理申辩,就算单纯的付诸武力,卢禹这单薄的身子骨和他放对,还不是分分钟就被秒杀?
更可怕的是,有张仲强这么厉害的人做后盾,申豪既不差钱也不差事,他想怎样收拾卢禹都在一念之间,惹出天大的祸事也有人兜着……侯天勇不敢再想下去了,心底发颤,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还有,”申豪这时又开口了:“小猴子,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和我们范总谈好的生意?这一年来,公司名下的四十多家饭店、宾馆、酒吧、歌厅……总计销售了多少你的红酒?我告诉你,不少于400万!想想看,你是愿意每年损失400万,再捎带上流失其他的客户呢,还是非要维护你这位患难与共的兄弟?”
侯天勇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神情肃重,目光扫过卢禹,哆哆嗦嗦的抓起支烟点燃,这次谁也不礼让了。
“呵呵,天勇……”申豪冷笑道:“怎么说你也算泽平县小有名气的人物了,混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的道理吗?先别说我,大嫂是强哥的人,这你应该知道。可被这小子没来由的欺负了,你t也想着替他出头啊,你是不是脑袋瓜子进水了?”
侯天勇用力吸了一大口烟,把剩余的半截在烟缸中捻灭,长长舒了口气:“豪哥,我出50万!另外我再给大搜赔礼道歉,如果她不满意,我可以……”一语未毕,申豪突然抡起个啤酒瓶,哗啦一声砸碎在他脑壳上!
随着瓶渣酒水瞬间飞溅,满屋子人都是浑身一凛,惊呼出声!
“你出50个亿也没商量!”申豪语音冷的像刀锋:“我t就不明白了,你小子怎么这么不上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呢!真以为有钱啥都能买到啊?!”
一旁的蔡彦斌吓得魂飞天外,急欲起身,却被申豪一把摁住:“怎么滴,你脑袋也痒痒吗?”
蔡彦斌噤若寒蝉,无力的坐回,眼见着侯天勇双手捂头,表情痛苦,鲜血顺着指缝伯伯涌出!
下一秒,卢禹蹭的起身,扯下身旁的靠椅套,嗤嗤连撕两缕布条,径直绕到侯天勇另一侧,一言不发的扳开他双手,将布条缠了上去……申豪暴喝道:“滚回去,我t还没让你动!”抢上一步,又一酒瓶抡下!
啪!哗啦!
卢禹额头正中,也是酒水瓶渣崩飞,随之鲜血涌现!
但是,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他既没露出痛苦的表情,也没停止手中的动作,依然小心翼翼的为侯天勇包扎,就好像刚刚挨的一酒瓶跟他毫无关联!
当啷,申豪扔掉了酒瓶嘴,表情带着轻蔑和冷酷:“哼,和我玩这套!小子,你挺能忍啊?”
卢禹不答,手上动作不停。但是没人注意到,他低垂的双眼里,已然充溢起了无边的怒火!
刚刚,申豪毫无征兆的对侯天勇痛下重手,确实也把他惊到了,但是随之,他克制住了情绪!
不能马上把局面搞乱,更不能现在就出手!
甚至于硬挨那一酒瓶,卢禹也适当的收走了魂界防护,造成既定创痛。第一,他想要个口实,申豪是先动手的一方;第二,侯天勇如此仗义,远超他的意料,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依然不想放弃……这绝对是位可交可赞的血性男儿,值得和他有难同当;第三,在最后的爆发前,卢禹需要“冷静冷静”,做个全局的统筹。
刚好,后面一个高瘦暴戾的汉子越众而出,翻手亮出把匕首,恶声道:“小比崽子,豪哥在部队受训的时候,你还撒尿和泥玩呢,整这出吓唬谁呢,老子废了你……”
申豪突然伸手一拦,挡下了他的身形,定定看向卢禹,面无表情。
“你们想怎样解决?”卢禹突然说话了,没有辩白没有解释,而是干脆直接的发问,但包扎的手始终没停。
“简单。”申豪抽了抽嘴角:“十万块,外加断掉你的右手右腿,前提是自己动手!”
卢禹淡淡道:“还有其他的方式吗?”
“有,你现在报警。”申豪眼神冷冽:“然后我们亲自动手,反过来赔你十万块……不外乎这两种结局。”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拿到十万块,之后有没有命花,我不敢保证。”
侯天勇越听越惊,挣扎着要起身,被卢禹轻轻摁住:“别动……”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
很快,侯天勇身形止住,侧头看他,脸上充满了呆愕茫然。
卢禹的原话是:“这一次,和小时候不一样。”
但侯天勇明显没听懂其中的含义,陷入困惑中。卢禹当年帮他对抗夏氏兄弟,结果两人都遭了胖揍,这是留存在他们脑中的事实;现在一句“和小时候不一样”,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怎么个不一样法?
是会比那次好,亦或比那次糟?
申豪任由他们俩咬耳朵,冷然道:“选好了吗,想怎么办?”
卢禹扎好了最后一个结,轻拍侯天勇肩头:“先这样将就着,记得一会要去医院。”缓缓退开一步,直视申豪众人,垂下眼皮:“选好了,我想要那十万块钱。”
一语落地,申豪等人狰狞切齿的目光齐齐涌至,侯天勇和蔡彦斌惊恐万状。
唯独“大嫂”,白皙靓丽的面容上还是没有表情,甚至都没看过来一眼。
“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卢禹接着道:“能不能把报警这条改动一下?”伸手一指大嫂:“我想知道这位女士的身份和名字,付出断手断腿的代价……总值了吧?”
申豪冷声道:“做梦!你就是四肢全断,也不配打听大嫂的……”突然被那女子伸手拦阻,抬头看向卢禹,目光淡然晶莹:“在我的身份和报警之间,你只能选一样。”
她首次发声,深沉且充满磁性,虽然充满谜一样的诱惑,可和她的年龄仿佛依旧格格不入。
“前者!”卢禹几乎都没思考,直接就答。
“好!”大嫂微微点头,也爽快的接上:“靖熙蓉,溪州市泰隆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卢禹道:“那别人称呼你大嫂干什么,大哥是谁?”
靖熙蓉面沉似水:“你把问题问多了。”
卢禹自讨没趣似的点点头,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手心里鲜血殷然,随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废你吗什么话!”后面的高瘦汉子一抖匕首,还待蹿上,结果被申豪再次拦住:“等等,好久没舒展筋骨了,听小松说这小子挺硬气,我来会会吧。”
卢禹面无表情:“豪哥是吧,你打算自己上,还是和手下一起上?”
申豪一怔,随即挤出无声的笑容,好像很无奈,又非常意外,摇头叹道:“有时候我t真怀疑自己老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逼样吗?一个赛着一个的狂,不知天高地厚,什么样的马蜂窝都想去捅,等到摊上塌天大祸了……”
“你打算自己上,还是和手下一起上?”卢禹平静的打断他,重复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