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发工资这天。
厂里发工资是发现金,刘晓飞领到三千多。他拿着一叠厚厚的钞票,双手禁不住颤抖,“这是我第一次自己赚的钱啊!”
纹身男经过他身边时一把夺过他的钱,拿在手里拍,数了数,笑着说:“哇!真的比我们都多三百块耶!”
刘晓飞皱起眉头,伸手说:“快还给我!”纹身男耸着鼻子,大声说:“怎么!多三百块了不起啊!你妈的!”刘晓飞的脸发烫发红,呼吸急促,“没什么了不起,这又不是我偷来的!”他的右手摩擦着长了厚茧的拇指和食指,忿忿地说。
纹身男把钱用力拍在刘晓飞手上,嘴凑近他耳朵说:“我可又看见你跟吕小美在一起了!告诉你!老子叫胡勇,跟老子作对没好下场!”
刘晓飞默然地走了,他不想跟这个人纠缠。
上班的时候,中年男人悄声对他说:“你千万别跟胡勇斗!他是个小混混,在社会上认识人。以前有个男的泡了他喜欢的女孩,他就找人把那男的打成残废。现在还养了条狗,给狗取了个名字叫何祥义,就是他情敌的名字!他把狗栓在一个破茅房里,每天都只喂它吃屎,别的什么也不喂,动不动就踢它!你肯定听到过那条狗惨叫吧!你说胡勇变不变态?你还是不要去惹他!”
刘晓飞勉强笑了笑,说:“我才懒得理他呢!是他惹我!”中年男人摇摇头说:“你理吕小美就是惹他。”
工厂后面有条废弃的铁轨,铁轨上停着一辆废弃的火车。刘晓飞下班后常常一个人去火车里坐着。对于别人,过一天就幸福一天,他过一天就孤独一天,他常常这样想。
有一次他在车厢里睡着了,朦朦胧胧间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微,但在密闭又寂静的空间即使很小的声音也能放大数倍。刘晓飞半睁开眼,隐约见到有两个黑影在相连的那节车厢左右逡巡,仿佛在寻找什么。微弱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在那两人身上,反射出很小但很刺眼的金光。
刘晓飞像触电般坐起来,“是黑衣人!”他不敢稍动,只有静静坐在原地。他也不敢看他们,怕眼睛反射出灯光被他们发现。
刘晓飞急得满头大汗,黑衣人正要踏入他这节车厢,在黑暗中摸索着。他抓起座椅的垫布,慢慢从身下抽出来,轻轻盖在身上,把头也蒙住。
完全处在黑暗中,刘晓飞把命运也交给了黑暗。他期盼黑衣人快点离去。但黑衣人越走越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查看着。他们走到他旁边止住了,刘晓飞也止住了呼吸。
黑衣人站在原地巡视,过了一会儿就继续前行。刘晓飞感觉灵魂出了窍,想象自己翻开垫布,跑过黑衣人身边,趴在地上,黑衣人从他身上踩过去,他一点也不动弹。
可是他毕竟没有动,躲在垫布里缓缓呼吸着。黑衣人穿过整个火车,在最后一节车厢下车了。刘晓飞大大出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工厂的,在工厂门口遇见吕小美。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得走了!”吕小美吃惊道:“为什么?在这儿做不习惯吗?”
刘晓飞摇摇头,不耐烦解释,“我就是要走了,我有事!”吕小美急得快哭了,拉住他的手说:“你去哪儿?”刘晓飞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在这里!”
吕小美流下眼泪,抓紧他的手说:“那好,我介绍你去另外一个厂。”刘晓飞甩开她的手,生气地说:“我不要上班了,上班烦死了!”
吕小美脸色苍白,退后了几步,说:“那随便你!”说完就离开了。
刘晓飞回到宿舍,准备收拾点东西就走。他刚一进门,胡勇“啪”一声拍在他肩膀上。他怒目看着胡勇,说:“你拍我干嘛?”胡勇圆睁双目,手捏得更紧,“你不知道?你刚才跟吕小美手拉手,想到现在的后果吗?”
其他几个室友也围了过来,轻蔑地笑着。刘晓飞怒极反笑,大声说:“吕小美又不是你的女朋友!”胡勇看了看他的兄弟们,哈哈笑道:“你问问他们,吕小美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老大都睡了她十几次啦!你他妈的还当她是宝!哈哈哈!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样还泡妞?”
刘晓飞控制不住吐了出来,吐了胡勇一身。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群向四面退去,给胡勇和刘晓飞留下一片空间。
刘晓飞抬起头,想说点什么,但还没说出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他又想说,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他还想说,又挨了一巴掌。
胡勇住手,刘晓飞冷冷地说:“打完了吗?”胡勇又重重打了他一巴掌,歪着嘴说:“老子让你说话了吗?”
刘晓飞擦擦嘴角的血迹,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胡勇的兄弟们又把他围住了,有个人狠狠踹了他一脚。刘晓飞摔倒在地,爬起来继续收拾。
胡勇扬手止住了他的兄弟,说:“先别打!”他脱下外套扔在地上,对刘晓飞说:“给我舔干净,舔干净就不打你!”他的兄弟们又哈哈笑起来。
刘晓飞回头冷漠地瞧着胡勇,淡淡地说:“你还是打我吧,打完我就走。”胡勇不禁愣住了,和他对视了几秒,说:“这可是你说的!”
刘晓飞背着包走在深夜空荡荡的大街。他真不知道要去哪,要做什么,怎么活下去,活下去干嘛。路灯照在他衣服破烂的身上,他的脸肿着,浑身上下是青色的。但他不感到疼痛。只是感觉恶心,无力。
不知不觉又走到他刚来这座城市时去过的医院,刘晓飞望着医院门前亮着的灯发呆。
一辆救护车开了过来,停住,车门打开,几个医护人员抬着一位孕妇下车。孕妇的老公在旁边焦急地问医生:“哎呀,是不是保不住了?”医生安慰他说:“放心,保得住!”男人哈哈笑起来。
刘晓飞满脸苍白地看着,心想:“哼,又害了一个人!”他觉得这世界太恶心,太无情,父母根本没权利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来受苦。父母都是罪人,孩子以后做坏事,痛苦,堕落,绝望,怨恨,都是因为他的父母。刚刚出来社会,他就厌倦了社会。婚姻就是一个人的未来,家庭是一个人的归宿。可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去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流浪。
他不知道去哪儿,流浪不需要方向。
他朝着远方前进,只想离开这个城市。去另一个地方,再离开。他不久就发现,来到,仅仅是为了离开。
几个月过去,他已经到过好几个城市,又离开了它们。没有一个朋友。仿佛全世界都遗忘了他,可那是因为他先选择遗忘全世界,甚至把自己也遗忘。
他看起来像一个乞丐,实际上他早已变成了乞丐。
刘晓飞在某个城市的街边坐着,行人扔给他一块钱硬币,他捡起来放进口袋。突然一根木棍打在他手上,掉在地上,有个头发蓬乱的乞丐怒目看着他呵斥道:“这是我的地盘!要饭别处要去!”
刘晓飞漠然抬头望着他,什么也没说,挪了挪位子,准备捡起硬币时,乞丐一脚踩在上面,冷冷地说:“这是我的。”刘晓飞缩回手,靠在栏杆上闭起眼。乞丐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坐在他原来的地方。
过了半天,经过的人不少。但没有人往他们身前扔钱了。乞丐忍不住对刘晓飞大为光火,嘴里骂骂咧咧:“他妈的,老子的运气都被你赶走了!”刘晓飞站起来走到乞丐面前,乞丐恶狠狠地看他。
刘晓飞说:“我不是乞丐。”乞丐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不是乞丐,你是做什么的?大老板?”
刘晓飞说:“我不是大老板,我跟你一样,只是失败者而已。”乞丐不屑地笑起来,说:“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何祥义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以前也上过班,兜里也揣过上万块钱!哪像你,小小年纪就跟狗一样要饭!”
刘晓飞不禁愣住,他回想起有人跟他说过,胡勇当年把他的一个情敌打成残废,还养了条狗在茅房,每天喂它吃屎,给狗取了情敌的名字,叫何祥义。他低头看着乞丐,脸上带些同情,说:“原来,你就是那条狗啊!”
乞丐莫名其妙地瞧着刘晓飞,刚刚反应过来要回骂,刘晓飞从兜里掏出三张一百块的钞票递给乞丐,走开了。乞丐拿着钱惊讶得张大嘴,半天合不上,他看着刘晓飞离去的背影,口水都流了出来。
你呆的地方不是你应该呆的,属于你的天地比这里大。你将取得恐怖的成就。在此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用计较。
刘晓飞有时候离开一个地方时会生出这样一种莫名的豪情。但离开远了,从孤独走向孤独,他最终得出真实的结论:我不想身为我自己。
下雨了不打伞,烈日也不躲避,刘晓飞活得像一棵植物。
“无聊的人生,坚持到这里,也算是种成就了吧!”
他躺在街边睡觉,晚上下起大雨。只有朦胧的路灯照耀着他。他感觉不到寒冷,深深地沉睡。
忽然他觉得雨没下了,他反而醒过来。他看到一把伞遮在他头上。雨打在伞上如同冰雹。夜灯茫茫中,仿佛一个天使出现在眼前。刘晓飞坐起来,准备说话。那个女孩先说:“你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雨?”
刘晓飞眼眶湿润,眼泪混着雨水在脸上流淌。他似乎哽咽了,“我……”
“你跟我来吧!”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说。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他。
“我叫刘晓飞。”
“晓飞,我叫袁柳。我看你在这儿淋着雨睡觉,你跟我去我家里吧!”袁柳的嗓音清脆,像一股甘泉流入刘晓飞干涸的心灵。
刘晓飞想:“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我啊!”他站起来,点点头,说:“谢谢你!我跟你走!”
雨仍倾盆而下,袁柳想跟刘晓飞共同打伞,刘晓飞坚持说:“不用了,我习惯淋雨。”袁柳呵呵一笑,说:“你怎么不说你喜欢淋雨?”
她拽着他的胳膊,把伞大半移到他头上。刘晓飞心砰砰跳着,用余光瞟了一眼袁柳。袁柳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束起马尾,在背后左右晃荡着。刘晓飞不禁心里一动,脸红了起来。
他低下头,静静听着她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噔噔噔的声音,觉得这是人间最动听最温暖的音乐。他抿着嘴笑了。
“也许她是个骗子?”刘晓飞经过上次老乞丐诱骗后变得警觉。他神情严肃地望着袁柳,袁柳天真无邪地微笑。
“唉,现在,人生到了这个地步,不该想着向哪个方向走,而是想该不该继续走了。走吧!既然不想死,就继续走吧。到哪里都一样!”刘晓飞陷入绝望时却更坦然了。
他们沿着人迹杳然的街道走了十几分钟,两人的身上都淋湿了。袁柳冷得浑身发抖,刘晓飞有些歉然,说:“你为什么要帮我?”袁柳露出洁白的牙齿,灿烂地笑着说:“做好事从来不需要理由。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
刘晓飞忽然也想起自己的父母,“唉,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这样也没脸回家。”
他们来到一座看起来十分破旧的楼前。袁柳笑笑说:“可别嫌我家简陋啊!”刘晓飞激动地说:“对于我这样的人,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袁柳把他带上楼,楼梯里伸手不见五指。刘晓飞跟在袁柳身后,刘晓飞闻到一阵淡淡的芬芳。他感觉心情好到了极点,脚步也轻快起来。虽然双腿一点感觉也没有,但他感到双脚像踩着云朵在飞。
走到三楼,袁柳按开楼梯间的灯,转身对刘晓飞说:“我住在四楼,你住在三楼。”刘晓飞像从春天一下子进入冬天,僵硬的笑容结了冰,“哦,我住在这儿!”
“对,你和他们住一起!”袁柳笑着说。
刘晓飞诧异道:“他们是?”
“哦,他们啊,他们就是跟你一样无家可归的人啊!”袁柳漫不经心地回答。她仿佛有点累了,“你敲敲门,他们会让你进去的。”说着转身上楼。
刘晓飞悻悻地站在原地,想敲又不屑敲。他拍了拍门,里面有人给他开门,迎面见到一个面容苍老的中年男人,嗓音浑厚,“进来吧!”
刘晓飞深深叹了口气,走进屋,门自动就关上了。中年男人领他来到一扇门前,指着说:“进去吧!”刘晓飞推门而入。
房间里有四张铁架床,分上下铺,只住了四个人,都睡在下铺。四个人同时打着鼾,刘晓飞皱了皱眉头,心想:“唉,看来我只有住宿舍的命!什么时候才能住自己的房子?”
刘晓飞爬上床,躺在坚硬的木板上,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他流浪了快一年,颏下的胡须又长又密。黑衣人的身影常常出现在他流浪的路上,他们远远跟着他。刘晓飞不禁诧异,“黑衣人早已找到我,为什么不来抓我?跟着我干嘛?”
他对黑衣人似乎有种本能的恐惧。虽然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但还是害怕他们抓他回那个有吃人的人神秘的小岛。他不怕死,但怕生不如死。
“哼,在这儿躲着或许更安全!”他含笑睡去。
第二天,房间里响起了说话声,还有阵阵粗犷的笑声,重重拍打床板的声音。刘晓飞半睁开眼,看到房间里多了七八个人,分坐在几张床上打牌,抽烟。
他慢慢坐起来,迷茫地看着他们。有个黄头发的年轻人瞧了他一眼,又继续盯着牌。刘晓飞从床上爬下来,赤脚走到黄头发年轻人面前,吃吃地说:“我……你们,是在这里干嘛?”他发现这些人的样子根本不像无家可归的人,而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流浪汉。
打牌的人都抬头看了看他,黄头发面无表情地说:“卖个肾。”
刘晓飞皱眉说:“卖什么?卖身?”所有人哈哈大笑,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把他按在床上坐下来说:“卖身也得有人买啊!免费赠送别人也懒得要啊!哈哈哈哈!”
抽烟的人笑得咳嗽,黄头发仍然面无表情,看着坐在对面的刘晓飞,淡淡地说:“是卖个肾。”他特别加重了“肾”的声调。刘晓飞茫然望着他,说:“卖个肾?这里是医院?”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说:“医院?医院能卖了肾吗?这里是地下买卖,只要你卖一个,能拿到五万块,现卖现给,反正缺一个肾又死不了,留着也是浪费,何不赚点钱花花!”
刘晓飞听得背后冒冷汗,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去外面继续流浪也好,被黑衣人抓住也罢。他看到每个人脸都很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用卖个肾的钱赌博?这些人疯了!”他快步走出房间,刚穿过大厅走到门前,忽然听到一声大喝,“站住,你要去哪儿?”是晚上给他开门的那个中年男人。
刘晓飞转身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说:“我要走!”中年男人恶狠狠笑起来,咳嗽了两声,房间里出来四五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露出纹身的胳膊。
刘晓飞大声说:“袁柳呢?我要见她!”中年男人哈哈一笑,说:“还惦记那个小**呢,就是她把你卖给我们的!”刘晓飞浑身血液都像结了冰,半天说不出话,他就像突然掉入冰窖,伸手抓到坚硬的冰壁,想往上爬,指甲都抠出了血。
他震惊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下来,很久没有任何知觉的身体却冷得出奇,他声音颤抖地说:“她住在楼上。”几个人相视,笑嘻嘻地抢着说:“楼上是天台!二货!”
刘晓飞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的这幢楼确实不太高。他恢复镇定,淡然地说:“那我就走。”
人群围了过来,一个人把门抵住,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走?打!”
刘晓飞浑身淤青地单独躺在一个黑房间里。
不知道躺了多少天,送来的饭菜堆在脚边都发霉发臭。他感觉不到饿。
中年男人把门打开,站在门口用电灯照着他说:“你再不吃饭,老子不给你打麻药就把你的肾挖出来,信不信?”
刘晓飞淡淡地说:“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说:“你他妈想断我财路!你知不知道老子花了两万块买你来的?”
刘晓飞微笑着说:“我还能这么值钱?”
“你吃不吃?”
“不吃!”
“这可是你自找的,老子现在就挖你的肾!”他掏出一把闪着冷光的利刀。
“随你的便!”刘晓飞闭上眼说。
中年男人向他走过去,眼里射出凶残发亮的光,好像贪财的人望着黄澄澄的金子。刘晓飞似乎睡着了。
中年男人蹲下身,把刘晓飞的肚子上的衣服掀开。他鬼祟地看了看刘晓飞,刘晓飞依然闭目,像将要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他嘴角竟然含着微笑。
中年男人皱起眉头,说:“你真的不怕死?”他手握着利刀颤抖起来。刘晓飞睁开眼,冷笑说:“要动手赶快!动完手我还得走!”中年男人像是见到了鬼,他坐在地上,左右看了看,叹气道:“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他扔下刀,沉默地望着刘晓飞。
刘晓飞缓缓坐起来,说:“那我可以走了吗?”中年男人悻悻地又拾起刀,用刀背敲了下刘晓飞的肚子,说:“不行,你这儿还有块宝,我得取出来才能放你走!”
刘晓飞慢慢站起来,俯视着中年男人,淡淡地说:“那你快点取啊!不用打麻药,取吧!”中年男人头上冒出冷汗,喘着粗气,说:“倒退三十年,我真就一刀捅了你!”刘晓飞诧异道:“为什么要倒退三十年?”
中年男人点起一根烟,镇定地说:“因为三十年前我还是未成年,杀了你也不用枪毙!为了你这么个废物,犯不着偿命!”
刘晓飞淡淡一笑,说:“那你把刀给我,我把肾挖出来给你。”中年男人抬头怒视着他,骂道:“你死在这儿也不行!”
刘晓飞瘪嘴说:“那怎么取肾而我又不用死?”中年男人也站起来,横了他一眼,粗声说:“你跟我来!”
刘晓飞跟着中年男人来到另外一间干净至极的房间。房间里有个穿白衣服的老头。刘晓飞差点就以为那老头就是小岛上的白衣老头。他不禁愣住。
中年男人冷笑说:“不要害怕,古医生做了无数次这种手术了。没事的!”刘晓飞望着僵尸般冷面的老头,吃吃地说:“我……有癌症,我可能不能卖了肾。”老头仿佛吃了一惊,但马上回复了冷面,说:“只要没有肾病就可以。”
中年男人焦急地望着刘晓飞,生怕他说自己有肾病。刘晓飞摇摇头,说:“是结肠癌。”中年男人转头满怀期待般望着老头,老头说:“那不要紧,可以用。”中年男人仿佛松了口气。
三个人陷入沉默,都痴痴地看着地上。刘晓飞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很久才说:“既然这样,就动手吧!”老头摇手说:“先验验血,不然白取了,卖不出去!”
中年男人点头说:“对,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这是我第一笔生意啊!呵呵!”刘晓飞诧异地问:“难道其他人不是你买来卖了肾的?”中年男人摇头说:“他们都是自愿来的,卖十万我只抽一千多块钱中介费而已。你就不同了,到时候卖十万,我全得!”说着他搓起手来。
老头摇摇头说:“这次不一样,这次可以卖两百万!”中年男人嘴张得不能再大,刘晓飞也有些吃惊。老头缓缓地说:“有个七十多岁的富商得了肾衰竭,到处找不到合适的肾源。他提出两百万的价钱,只要有人配上了,马上就酬谢。”
中年男人手搓得更急,眼睛里散发出火光。
“当然啰,那要看他的肾能不能配得上。”老头指着刘晓飞说。
刘晓飞茫然望着医生,又看了看中年男人。他们好像突然发现了宝藏,贪婪地盯着他。
老头给刘晓飞抽了满满一注射器的血,对中年男人说:“过一个星期我告诉你结果!”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头此时也有些激动了。中年男人双手颤抖地合十,恳切地说:“那一切就拜托您了!”他甚至还给老头鞠了一躬。刘晓飞忍不住笑了。
中年男人把刘晓飞带到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与他之前住的大不相同。里面摆着精致的沙发,洁白柔软的大床。窗户上挂着色彩斑斓的窗帘,房间里弥漫着阵阵幽香。
中年男人嘴角上翘,拍着刘晓飞的肩头,和气地说:“小伙子,你就住这儿吧!怎么样,我对你还不错吧!”刘晓飞心里厌恶地想:“还不是为了钱?”
中年男人继续说:“小伙子,我知道你叫刘晓飞。我呢,大名早忘了,你就叫我声马叔吧!”刘晓飞冷淡地说:“马叔,你姓马?”马叔哈哈大笑,说:“我不姓马,我属马!”
刘晓飞呆滞地望着窗外说:“那我等着吧,什么时候取完肾我就走!”马叔满脸褶子都聚在一起,用力揉搓刘晓飞的肩膀,又拍了下自己的胸口,说:“你放心,要是真卖出去了,我保证分你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