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垂立,红烛闪烁。西林婧看着自己身着的大红喜服,此刻的心情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她不会像前世那么傻,讲所有感情与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如果萧天胤不能对她始终如一,她也不会太难过,合则聚不合则散。一段没有安全感的婚姻不会多幸福,但和一个不讨厌的人生活在一起,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后又听到宫人请安的声音;“殿下!”
隔着红盖头,西林婧只看到一道修长的影子向她走进。他在她的身边坐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紧接着,一只修长的手执一盏酒递到她的面前,她会意,这是他们之间的交杯酒。她接过酒盏,与他的手腕相交,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红色的盖头被掀起的一刹那,她迎上那双灼灼的眸子,面颊微烫,心如鹿撞。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世的一幕幕,她想,比起别的新娘,自己还是太冷静,少了一丝羞涩吧。毕竟,对于这场婚礼,尤其是这样的夜晚,她心中并没有一丝期盼。
嬷嬷笑吟吟地说了几句道喜的话,萧天胤下令重赏众人。然后,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殿门合拢的声音传来,偌大的寝殿里只他们两个人。
萧天胤扶她到梳妆台前,亲自为她取下头上的发冠,又将她发髻上的首饰一一取下。当高高挽起呃青丝散落下来,西林婧本能地向后缩了缩,想和他保持距离,他的动作更快,伸臂将她拥入怀中,似和风花雨般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爱妃为何要躲我?”
西林婧推也不是,更不想这样任由他摆布,她按下紊乱的心绪,平静的向他解释道;“我刚喝过酒,有些口渴。”
说着她起身到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等她喝完茶,身子猝不及防地被一双手臂拦腰抱起。她望着男子俊美无双的脸孔,心突然一阵刺痛,恍惚间生出一种时光错位的感觉,她垂下眸子,从桌边到床只有短短几步路,她却感到十分漫长。
萧天胤拥着她,斜倚在床上,突然说;“爱妃就不奇怪么,秦怡不在国公府中,即使有害你之心,又如何能掌握到你的行踪,派杀手去行刺。”
西林婧没想到他会提起此事,她看着他的脸,沉思片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既然你好奇,为什么不彻查到底?”
萧天胤修长的手指抚摩着她的面颊,又挑起一缕青丝,微笑道;“因为那幕后主使一定是国公府的人,如果彻查,只怕整个国公府都会被牵连进去,我们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
于是,这场风波其实是在萧天煜的安通关节和萧天胤与西林无俦的蓄意淡化下平息的。西林婧心里不是滋味,既然萧天胤已经看出这些端倪,难道就对西林嫱和萧天煜暗中往来一无所知吗?
“那你说那个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是谁?以后我好谨慎提防啊。”
“如果不是你的父亲或兄长,大概就是你姐姐西林嫱了。”他环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俊美的脸贴近她,鼻尖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混着酒香的气息如一阵阵微风轻轻拂过她的粉颊,划过修长的颈,宛如无形的吻沿着柔美的曲线一路泻下。
“你的父兄都不太可能有这样的心思,那个人应该是西林嫱,如果需要,我可以……”他的目光灼灼,声音混着龙涎香的气息,让人酥到骨子里。可西林婧从中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感,这一句没说完的话,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你可以为我做什么?”她低声问。
萧天胤刮了刮她的鼻尖,意味深长的说;“不是为你,是为她的母亲翻案,过了今晚,之前的顾虑都不算问题了。”
如何翻案?嫁祸秦怡的人是西林嫱,难道他想让西林嫱受到应有的惩罚,让整个西林府都受到牵连吗?
想来也是讽刺,想杀她的人是西林嫱,可她为了大局,必须帮西林嫱遮掩。何况她也不相信萧天胤会做到这一步,他的兄弟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他真的不需要西林无俦的支持吗?
她不想直接挑明他的心思,转头目视前方,只是淡淡说;"不必了,秦怡害死我的母亲,这个下场也是她应得的。我以后会小心提防西林嫱,不会再让她有机会算计我。”
她的肌肤一阵酥麻,耳边他低低的声音适时响起,那种磁性仿佛会将人吸入一个漩涡中,又让人沉醉到骨子里。
话音落下,她的下巴被男子轻轻挑起,视线重新回到男子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荡着温柔的漩涡。
他的手抚上她胸口的位置;“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西林婧反问;“为什么这样问?”
两人就这样对视,空气中有沉香缭绕,萧天胤眨眨眼睛,懒懒地说;“没有就好,移情别恋会很痛苦。”
西林婧瞪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又在吃醋了。”萧天胤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叹道;“不过我知道有两个人是这样,他们明明已经放手,却还对过去无法忘怀,我都替他们觉得累。”
“那两个人是谁?”
萧天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片刻,他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但我不为他们感到可惜,有一种舍弃叫咗求仁得仁。”
“婧儿……”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西林婧蓦地回过神来,外衫的衣带从他的指尖脱落。她下意识裹紧外衫,却被他趁机搂住肩膀,整个人都被他带到了床上。
他用手臂支撑着身子,慵懒的姿势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他的眼中含着满满的温柔,柔声提醒;“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西林婧无力地解释。
萧天胤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面颊,略带沙哑的声音,亦是入骨的魅惑;“有为夫在,爱妃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西林婧避开他的注视。
他的身体挡住了烛台,床帐内稀薄的光晕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婧儿,我们都还年轻,人生看上去还很漫长,却也可能变得很短暂,因为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意外在等着你,比如……我也许还会遇到行刺,我们的每一点,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
西林婧微微皱眉,听他继续念念有词道,“今夕何夕,莫要辜负这样的良辰美景。”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西林婧终于忍无可忍堵上他的嘴。这人真是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无赖!她只是还有些不太适应和他……他竟为了这事对她说起生死来了!
萧天胤捉着她的手指轻吻了一下,“如果我死了,爱妃会心痛吗?”
西林婧说不出那些深情款款的话,赌气地说;“等你死的时候再说吧,你不是说过吗,只活在今朝,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所以,我们都要学会珍惜每一寸光阴……”萧天胤解下她的衣带。
西林婧再无力抵抗,红色的礼服像断了线的风筝,翩然落下,在闪烁的玉砖上开出一片繁华。
她终于放弃了抵抗,亦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她并不讨厌萧天胤,只是十分抵触爱上他的可能。她毕竟受过伤害,不敢再抱有希望,也不敢奢求白首不相离的幸福。
她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也许萧天胤真的只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可萧天胤自己的人生中也有过客,她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洒脱呢?
幔帐深深,遮住一室春光……
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萧天胤已经穿戴完毕,等宫女服侍她更衣洗漱完毕。梳妆台前,女子如云的秀发在丫鬟轻柔的动作下被高高挽起,镜中女子肤如凝脂,容颜绝美如画,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却强烈的震撼,便走上前,拿起一样样首饰一一为她戴上。
看到这温馨的一幕,蒹葭和所有宫女都退到一边,嘴角挂着会心的微笑。西林婧看着镜中的自己,白皙的面颊浮上淡淡的红晕,一双黑眸里闪烁出宛如盈盈剪水般的流光,在闺房趣事上,身后男人的温柔体贴不输给那个人,她知道自己步步为营所要的是什么,这种温馨的感觉太虚太浮,如果能维持一辈子,那也算是真正的幸福了。
萧天胤扶她起来,轻声说;“走吧。”
新婚次日,也是见礼的日子。
正殿,一个年轻的华衣女子坐在侧位上,原本十分美丽的容颜却毫无血色,精心的妆容看上去那么颓败,一双美眸看着前方高高在上的主位,她就是三年前嫁入东宫的良娣薛蕊。
从门外遥遥响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太子挽着太子妃在大批宫人的簇拥下进入正殿。
殿里的宫人都跪下请安,薛良娣向座上的两个人福了福身。行过礼后,她被引着来到萧天胤面前,从宫女手中的托盘上端起茶盏,屈膝跪下,双手将茶奉上。
“请殿下用茶。”
萧天胤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茶,她抬起头,眸光相触,他的英武俊美如太阳般粲然夺目,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她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妃,这就是她在东宫的位置,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不是吗?
像萧天胤敬完茶,她又向坐在他身边的女子跪下去。
西林婧从她手中端起茶杯,含着一缕温和的笑;“姐姐免礼。”站在西林婧身边的蒹葭亲自上前将薛良娣扶了起来。
在薛良娣起来的一瞬,西林婧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幽怨和不甘。
西林婧能够理解薛良娣的心情,过去东宫没有太子妃,一切事物都是有良娣打理,位份低的侍妾在她面前也都是低眉顺目的。如今真正的太子妃入主东宫,一切都变了,前世西林婧没经历过和妾室争宠,如今她也不想在这方面耗费精力。她不会为难薛良娣,至于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就看这个薛良娣能不能想得开了。
她拿起一只玉镯,递给薛良娣,柔声说;“这镯子正配你的肤色,戴上看看合不合适,你如果喜欢,就当做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薛良娣含笑道谢,将镯子戴在手腕上。她又笑道,“这玉镯与姐姐果然般配,以后我们要齐心合力,打理好东宫事务,不要让殿下有后顾之忧。”
薛良娣低下头,“妾身谨遵娘娘教诲。”
这一幕妻妾和谐的画面并没让萧天胤感到满足,他的眼神像是无意从西林婧身上拂过,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两个月,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他不明白对她可渴望为什么这样强,甚至意识到,得到她的人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新婚第三天是回家省亲的日子,东宫的仪仗队浩浩荡荡抵达西林府。萧天胤和西林婧先后走下马车,府上的人都已在门外跪迎。
“祖母快请起。”西林婧走到老夫人面前,伸手要亲自扶她起来。
老夫人坚持道;“娘娘不可如此,如今您已是太子妃,不能坏了规矩。”
西林婧无奈直起身,对众人道;“大家都起来吧。”众人谢恩后,方才起身。
西林婧和萧天胤被众星捧月般迎入国公府,进入正厅,她向老夫人和西林无儔和西林辰补了家礼。晌午,国公府上为二人举办了家宴。席间,西林辰看着萧天胤亲自为她布菜,可以想象两个人的感情多好,想着如今她已经嫁为人妇,自己终究成了外人,心中一声叹息,晦涩难言……
宴后,西林婧配老夫人到清安苑,和老夫人说了一会话后,借口出去走走,离开了清安苑,去了宋珩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