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柔软的河面水波荡漾,河面上,一条乌蓬小船正向河岸靠来,船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摇着船桨,神情自在悠然,望着岸上的风光,神情愉悦。而另外一个人,则独自坐在船的最前面,赤着双脚伸在水中,任由清凉的河水轻轻浮动着,他也望着岸上,然而神情看上去有些惆怅。
正在摇桨划船的人正是莫幽篁,玄紫衣袖上挨着肩膀的地方分别挂着红线系的银铃,每有轻风吹过,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了闷闷不乐的顾思悔一眼,有心想让他高兴,便指向岸边的杨柳道:“思悔你看,这些柳树跟我们走的时候相比,长高了许多呢。”
顾思悔朝岸上的杨柳看了一眼,依依碧色柳枝垂落在水面,却没有提起顾思悔的丝毫兴致,他捧着脸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莫幽篁的话。
莫幽篁知道顾思悔的心里一定正想着苏清弦,说起来这个苏清弦也真是无趣,顾思悔对他那般好,他竟然也不懂得维护顾思悔,还自以为是地帮衬那个上清门掌门,看来爹从前说得没错,这些上清门的弟子没一个重情重义的。
小船渐渐朝靠岸边靠拢,岸边依旧还摆着一个面摊,正值下午,没有什么生意,摊主便坐在桌子旁边打瞌睡,沾着面粉的脑袋渐渐越垂越低,就在快要掉在桌子上的时候,忽然间,莫幽篁听见岸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正是南疆幽冥宫独特的银铃声音,他不由循声望去,便见一男一女两个身着幽冥宫弟子服饰的人,从柳树后面走出来,站在岸边朝自己这边张望。
那两人都约莫三十岁上下,男子高大魁梧,眉眼间带着南疆人独有的英俊,女子则姿容妖娆,面带笑容,看着二人的服饰都不是普通弟子,待小船悠悠靠近,莫幽篁定睛一瞧,不由面露喜色。
那二人已抢先走到渡头,女子朝船上的莫幽篁唤道:“副宫主,总算把你们给等到了。”
顾思悔跟在莫幽篁身后,不知这二人是谁,看起来却与他颇为熟稔,便听莫幽篁介绍道:“思悔,这二位是我幽冥宫中最年轻的长老。”他指向男子道,“这位叫竹风。”又指向女子道,“这位是铃韵,别看她长得好看,其实年纪已经不小了。”
铃韵顿时两眼一动,装作愠怒的模样道:“莫幽篁,你的屁股是不是又发痒了?”莫幽篁顿时朝顾思悔挤挤眼,顾思悔被他的话逗得一乐。
不过铃韵也没有真的要动手的意思,她转而望向顾思悔,眼神却又恢复喜悦,一点也不怕生地上前去拉住顾思悔的衣袖,将他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一番,惊喜道:“你就是湘姐姐的儿子吗?”又转身对竹风道,“你看他的眼睛跟鼻子,跟湘姐姐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顾思悔不明白地看着她:“湘姐姐是谁?为什么我跟她长得很像?”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都忍俊不禁,铃韵道:“湘姐姐就是你的娘亲,我跟兄长竹风自幼无父无母,是湘姐姐照顾我们长大,她可是咱们南疆最美的女子,可惜你却没有见过她。”
顾思悔又看向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言语的竹风,但见竹风轻轻点头,微笑着看向顾思悔,然而顾思悔却总觉得他的笑容有点怪怪的,带着不怀好意的心思,不过既然他们都是莫幽篁认得的熟人,顾思悔便没有多想,只是回以笑脸。
铃韵说话的时候,一双纤手便在顾思悔的脸上摸来摸去,好像在看一件稀奇的宝贝,久久不肯松手,弄得顾思悔颇为不好意思,莫幽篁见顾思悔的耳根都红了,便劝道:“铃韵姐姐,思悔不在咱们南疆长大,你这样乱摸他会很不习惯。”
铃韵这才收回手,拉着顾思悔亲热地朝客栈走去,边走边道:“我早就把客栈里最好的上房给你预备好了,你一路过来,肯定累坏了……”
莫幽篁跟在二人身后,吐了吐舌头:“铃韵姐姐对思悔居然这么热情,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她对谁这么好过。”
走在莫幽篁身边的竹风却直直看着顾思悔的背影,突然舔了添嘴唇,幽幽开口道:“不仅是铃韵,我也很喜欢。”莫幽篁闻言,顿时心下“咯噔”一跳,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铃韵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拉着顾思悔问东问西,弄得顾思悔都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这么美貌的女子如此关心,正觉得无从招架时,幸好四人已经来到客栈门口,客栈的伙计正在门外扫地,一见顾思悔走过来,顿时一眼把他认出来,嘴巴笑得都咧开来,指着顾思悔道:“少侠,我认得你,你以前在我们客栈跟另外一个少侠打过架,把咱们店里上好的瓷碗都给打碎了。”伙计边说得眉飞色舞边夸张地比划着,末了又问,“你们两个后来不是一起走了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顾思悔顿时心中一黯,这时老掌柜从柜台里伸出脑袋来对伙计喊道:“还不快请客人进来,在外面说什么闲话?”
伙计这才引四人走进大堂,带着他们上二楼的客房休息。
顾思悔跟莫幽篁同住一间,当他走进房间关上房门,这才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刚关上的房门却突然又被人给推开,紧接着一个银铃般的笑声扑进来:“思悔,快看姐姐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顾思悔一听声音便知道定是铃韵无疑,他硬着头皮循声望去,但见铃韵笑盈盈地走进来,手里抱着一件叠好的衣裳,面向顾思悔随手抖开,但见那件衣裳颇为精致,用的是上好的碧玉色锦布,袖口衣襟边缘却是绣着银色竹叶的丝锻,明明是一件既华美又雅致的衣裳,然而顾思悔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莫幽篁歪着头打量衣裳:“铃韵,这明明是女孩子的衣服,你怎么要给顾思悔穿?”
铃韵却眨眨眼认真道:“我从前一直以为香姐姐怀的是个女孩子,因此就备下女孩子穿的布料颜色,宫主让我们来保护你们,我来不及用新布,就只好将就着用以前的布料做了身衣裳。”然而她又赶忙给顾思悔展示,“你看这衣裳的样式,都是我照着今年最新的款式给你做的,思悔又生的这样标致,就算穿上去,也不会被人错认成女孩子。”
顾思悔看着铃韵一脸期待的神情,好像迫不及待就要让他试新衣,顾思悔想要拒绝却又不敢,只得偷偷看了莫幽篁一眼,莫幽篁也回他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铃韵见顾思悔迟迟不动,忽然掩唇一笑:“我知道了,你这是害羞,不愿意让我看着你换衣裳。”于是她便将衣裳朝桌上一放,转身朝门外走去,快要关上门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冲顾思悔一笑:“等你洗完澡,一定要穿上姐姐给你做的新衣裳。”
等铃韵关上房门,莫幽篁已经笑的肚子都快要抽疼起来,顾思悔看着桌上静静躺着的新衣裳,苦着脸道:“我是不是一定得穿?”
莫幽篁哈哈大笑道:“这可是你的福气,从小到大她可从来没有给我做过一件衣裳。”
铃韵蹦蹦跳跳地走下楼去,竹风正坐在大堂的窗户边上,望着窗外的风景,见铃韵心情颇为愉悦,便笑问道:“瞧你的表情,思悔一定很喜欢你送给他的见面礼?”
铃韵先是得意地嘟起嘴,接着却又见竹风的嘴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便正色道:“我警告你,思悔可是湘姐姐的孩子,你不准欺负他。”
竹风却摇头道:“他既然是香姐姐的孩子,我又怎么会欺负他呢?”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尖尖的小竹刀,竟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铃韵看着泛着白光的刀尖,眨了眨眼睛道:“你要对思悔做什么?”
竹风将自己的袖子朝上一掀,露出胳膊上露出半截的一头凶猛的野兽纹身:“你看我们南疆的男子,哪个身上没有漂亮的纹身?”他又亮了亮手上的小竹刀,“我一定要给顾思悔纹上一头最威猛的神兽,作为我给送给他的见面礼。”说着竹风又从袖子中掏出一方白布来,给铃韵一观。
铃韵便好奇地探头去瞧,只见白布上面画着一只圆滚滚的山猪,从嘴里伸出的两根雪白的獠牙就好像插在鼻孔里面的白白嫩嫩的春笋,竹风颇为得意道:“你看我连神兽的模样都画好了,是不是很威武?”
铃韵竟然拍手道:“我好喜欢,我想思悔也一定会很喜欢兄长的礼物。”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听见二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一望,便看见莫幽篁从楼梯上走下来,后面跟着顾思悔,他果然穿上了铃韵做的新衣裳,整个人跟来的时候大为不同,碧绿的腰带衬得整个人腰身格外秀气,头上的发饰遮挡住男子的俊拔,再加上他本就清秀的面庞,就好像是从南疆碧波万顷的竹子中走出来的谪仙,看得在门外扫地的伙计眼睛都瞪直了。
竹风与铃韵二人不由同时眼前一亮,铃韵迎上去,拉着顾思悔的手左看右看:“你穿上这身衣裳,就跟湘姐姐当年的风采一样,就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竹风坐在凳子上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点头道:“很好,若是再配上我的纹身,那就更加威武霸气。”
在门外拿着扫帚扫地的伙计,望着大堂内四个人有说有笑,自言自语疑惑道:“少侠怎么会认识这两个脑袋好像有点问题的人呢?”紧接着便听见大堂内传出顾思悔的惊呼声,仿佛受到了惊吓:“我不答应!我不想把山猪绣在身上,莫幽篁,你快拦住他——”
小二摇摇脑袋,耸耸肩,又继续扫自己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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