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去县衙,很快就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把院子门拴插上,走两步,想想花荣快从学堂里回来了,又转身回去把门栓打开。
“县衙也不清楚皇太孙来做什么,不过,他们肯定是要住几天才会走,皇太孙已经把县衙里许县令的府第都征用了。明天开始我们也不用上县衙点卯,一直到皇太孙离开宝应。”
花有财说完,忧心忡忡的看着花荞说:“听说,被打伤那匹马到现在都没站起来......皇太孙留下来不走,会不会是在找你?”
花荞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皇太孙......这么小心眼?他不会因为一匹马腿瘸了,就杀了我吧?”
“怎么不会?你那打的是普通马腿吗?你那叫’行刺皇太孙’,事能小吗?他们老朱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朱元璋是,他儿子朱棣也是!”
花有财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还好母女两个各想各事,没琢磨他说的话,花有财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混了过去。
三人正在愁眉苦脸,花荣背着书袋散学回来了。
“爹、娘、姐姐,明天有什么活都让我来干,从明天起,我不用去学堂了。”花荣高兴的说。
今天一个个都爆大消息,云娘心里有事,一听不用去学堂,又被吓一跳:“你……你做了什么错事?被先生赶回来了?”
花荣莫名其妙的说:“没被赶回来啊,吴先生身体不舒服,休课两三天,等他好了再通知我们去。咦?你们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花荣终于发现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
“没事。你爹衙门被皇太孙征用几天,他不用去点卯了。你先生身体有恙,你也不用去学堂了……只有娘天天做饭,你们啥时候休饭了,娘也能轻松两天。”
云娘自己给自己定了定心:不就是来了个皇太孙吗?一家人不能都这么发愁。有什么事,等来了再说吧。
听见母亲开玩笑,花荞也笑了:“阿娘,我去帮你。”母女两个挽着手,到厨房准备晚餐去了。
花有财也觉得,不能太自己吓自己,说不定皇太孙留下来,是为了别的事呢?
他指了指院子角落里堆着的木头,对花荣说:“没事你就去劈柴,别在这杵着,看着碍眼。”儿子总是没有女儿看得顺眼,花有财背着手回房去了。
柴:我默默蹲角落招谁惹谁了?没事就劈我!
吃完了饭,天也黑了。
花荞看着下了锁的院门和坐在院子里的阿爹,真是发愁啊:爹娘不让我出门,尤其是爹,不让我再去管郭姑娘的案子,那咋办呢?呼延锦还在私塾里等我呢……
花荞叹了口气,进屋关上房门,想着自己才刚认识呼延锦就失约,恐怕以后人家也不会信任自己、帮自己了。唉,家门口也没个卖豆粉馍的……
花荞正托着下巴对着烛光唉声叹气,烛火突然晃了一下,窗户轻轻一响,一个黑影出现在房里。黑影没等花荞叫出声,一把捂住她的嘴,将自己蒙面巾往下一拉,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来:
“别叫,是我!”
还真是求仁得仁,花荞正想着呼延锦,他就来了。
花荞瞪着眼睛小声说:“我爹知道了白天的事,说只要皇太孙还在宝应,就不让我出门了。你知道吗?皇太孙也住这条街上,就在县衙里。”
呼延锦轻笑道:“我猜你不来私塾,必是这个原因。那……你还想去义庄、去郭府吗?”
那怎么不想?虽然阿爹一再交代她,莫惹事莫惹事,可自己在郭姑娘灵牌前说过,要还她清白。欺人莫欺鬼,花荞不想放弃。
于是花荞使劲点点头,但又皱着眉说:“可我爹把着门呢……”
“我说过要从门出去吗?”呼延锦微微一笑,又说:“我猜你没有夜行服,给你带了一件黑色披风。”说着,手上还真出现了一件黑色薄绒披风,和他身上的那件一样,看这长度,应该也是他的,花荞披上该扫地了。
花荞系着披风带子,呼延锦走到床边,把被子摊开,将枕头塞进被子里,又里外卷了卷,看起来就像有人裹在里面睡觉一样。他回头一看,花荞已经好了,正捂着嘴看着那个“被子人”好笑。
呼延锦对着蜡烛一吹,屋里一片漆黑,可花荞眼前很快又亮了,因为呼延锦已经搂着她的腰,带着她跳出窗外,再点地一跳,就出了她家院墙。
“哇噻!你的身手真是太好了,不做大侠太可惜了。”花荞小声赞叹到。若是自己有这样的身手,今天根本不怕那个皇太孙。
“大侠?大侠是个什么行当?”呼延锦有些意外,脱口问道。
花荞轻声笑道:“大侠就是劫富济贫,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侠之大也,为国为民!”
这些话都是阿爹说给她听的。
呼延锦哑然失笑:这就是大侠?花荞脑子真是不一般,这都能想出来?
皇太孙就住在福禄街上,县衙附近都是戒严的护卫。两人不走大道,只捡偏僻的小巷走,七转八转很快出了县城。
出了县城,就看不到什么灯火了,四处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虫鸣蛙唱。今天没有月亮,却意外的,有满满一个夜空的星星。
“呼延大哥,你看!”
呼延锦抬头顺着花荞手指的方向看去,笑道:“那是北斗七星和北极星,如今是初夏,斗柄南指。我常在外面跑,夜里就靠它指方向。”
“它也叫大熊座。那北斗的柄就是大熊的尾巴。”花荞手指在空中划着大熊座的轮廓。
“大熊座?哪里像熊?我怎么没看到?”
两个人比比划划,脖子都酸了,总算把大熊给比划出来了。低下头一看,对方也在揉脖子,不由得都笑起来。
“那……牛郎织女星,有没有别的名字?”
“有啊,织女星和她旁边的四颗星星组成了天琴座。牛郎星叫天鹰座。”
“天鹰……还有点像,天琴,就看不出来了,明明是织女和她的梭子……”
“我爹说,天琴是一种西方的琴,我们没见过,所以我们想不出来。”
“你爹?你爹还教你看星星?我爹只会教我练武功。”
“呼延大哥,你的武功好厉害!今天我觉得自己就是在屋顶上飞。”
“你喜欢?那我们可以再飞一次。你可以飞着看星星。”
于是,天上的星星全都在夜风中飞起来了,天琴座,天鹰座,天鹅座……
花荞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