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淡,冷风微微。
柴房里就躺着秦二一人,陆童到二少爷跟前伺候去了,自然不在他身旁照料他。
他身上的伤不轻,但也没到了非要人伺候的地步,他算是皮粗肉厚,过不了几日,这伤许就不疼痛了。
这二少爷断了腿,说起来也比他伤得重,他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可二少爷是个什么身份?伤了身子自是好生养着,人多伺候着,上等的药用着,就是断了两条腿那也比他秦二好得快。
今早二少爷放了他,怕是就去了那屋,见着了那人。
就是不知二少爷是怎的招惹了那人,害得自个儿断了腿。
秦二回想着他前几回受伤,那都是他不知进退,放肆下作,主动去招惹那人,才会吃了亏。
若是二少爷也像他这般,就是丢了性命那也不稀奇。
这秋日的夜里有些凉,再者他还伤着身,就觉着这夜更冷寒了。
身上也没什么被褥盖着,就是他的衣裳遮着腰腹,柴房又是四处透风,他只好蜷缩着身子入睡了。
秦二这夜睡得也不好,身子疼痛着,怎的也睡不安稳。
天色渐渐亮时,柴房的门声作响了,这动静也惊醒了秦二。
外头还未大亮,灰蒙蒙地一片,那门口伫着一道身影,修长俊秀。
秦二一看就知是谁了,心头还想着这陆童还真伺候上了他,还真尽心了。天还没大亮,就来瞧瞧他了。
陆童进了柴房,见了那干瘦黝黑的身躯蜷缩着,衣裳就遮盖了一些皮肉,那两条细腿就在眼前晃着。
秦二一见陆童走过来,装作没还醒的模样,将双眼给阖上了。
陆童来到他跟前时,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见他还未睁眼,只道:“今日便有人来接二少爷,你若是不想跟着走,想睡便睡。”
话落,秦二的身子动了动,眼皮跳了跳,慢慢地出了声,“二少爷不是还断着腿么?往哪儿走?”
陆童见他已出声,再道:“两百里外便是县城,那儿有山庄的产业,还有一座别庄,二少爷说要到那儿养伤。”
“二少爷才断了腿,也不等养几日,这就要到别庄休养?”这才断了腿,不该随便移动身子,至少也得养些日子再走,可这二少爷是为了个什么今日就走?
陆童没回他,只将拿来的吃食给秦二,说是午时才能过来。
二少爷连自个儿的身子都不顾,非要今日走,若不是怕那个人,还能是什么?
陆童说是午时才能过来,秦二也等着,午时过后陆童并没来。
一直到了天黑,陆童也没来,秦二知他们是走了。
二少爷的意思他明白,他若能自个儿回去便回去,若回不去,任他自生自灭。带着他这么个麻烦,既是伺候不了主子,还得让人来伺候他。
夜里柴房的门半掩着,外头透进来些光亮,秦二就这么盯着外头的夜色,静静地呆着。
许久之后,秦二寻了长裤来,慢慢地套了两腿上,系好了裤头后再披了件衣就出去了。
由于脚上肿着,行动不便,只好寻了根棍子杵着,一瘸一拐地往厨房去。
到了厨房,里头还亮着灯,秦二见有人便喊了,里头倒是出来个人。秦二一见只对他说要写吃的,身上有银子给他。
那人倒是进去给秦二拿了两个馒头出来,接了秦二的钱就不搭理秦二了。
馒头倒是白净,就是冷冰冰地,有些硬。秦二可顾不得这么多,咬了几口就往喉咙里咽,差点没将他噎死。
秦二没再急着吃馒头了,将馒头揣在怀里,瘸着腿往柴房去。
但不知怎的,这脚有些不听使唤,往左边走,越走离那灯火处越近。
这时的凉风有些轻柔,可秦二还是觉着寒,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摸了摸怀里的馒头,杵着木棍继续走。
刚走到那灯火处,就见那屋顶上有两道人影对立着,一道白衣纤柔,一道挺俊修长。
那白衣的手持长剑,直指对面的人,冷声言语着。
秦二见此,小心地移着脚,靠近了一些。接着月光看清了屋顶上的人,白衣的是女子,另一人自是那个人。
白衣女子怎又拿剑指着那人秦二不晓得,秦二只听到白衣女子说那人打伤她,她才为人所擒,不必那人假意救她。
秦二原先猜想两人许是有个什么关系,可这时看来,两人并非有个什么关系,且并不亲近,也不像是认识已久。
白衣女子前两日还伤着,今日这伤就好了?他记得那夜那个黑衣人说她中了毒,那毒似乎还不好解。
秦二没像上回那样冲出去,他晓得白衣女子伤不着那人,只在暗处静静地呆着。
这回他是好生呆着,没出去寻事,可他不寻事,自有人来寻他。
就像此刻,他被剑刃所伤,又被人一掌打落在地。
身上的衣裳本就是随便披着得,现下松垮着,露出了那干瘦的身躯,也露出了那些血红裂开的皮肉。那两条腿弯曲着,没敢伸直,双手也不知该放何处。
至于他怀里揣着的馒头早已滚落出去,就落在他脚下,沾了些污尘。
那张肿胀的脸面有些惧色,那眼也不敢看什么。
胸口上的伤不知有多深,他感到血水流下来了,淌到了他的腰腹,胸口灼痛得如火烧一般。
那伤他的利剑现今还指着他的脑袋,身前之人是个女子,着一身白衣。
“污秽之物!”白衣女子此时看清了秦二的面,眸中杀气更胜,手中的剑寒光游走,血腥染着。
秦二不敢动身,怕稍微一动,这剑就会没入他的脑袋。
他是偷窥了二人,除此外他也没干什么,白衣女子怎就要杀他?
秦二正要开口求饶,哪知一道冷声传来,秦二就闭了嘴。待看清了那人的面,两眼只瞧着那人,也舍不得移开。
那人的面美若丹青描绘,漆黑的发如缎子雍华,颀长的身骨如修竹挺俊。那清清冷冷的香有些诱人,那低沉淡漠的嗓音也极为好听。
“莫杀他。”
闻言,白衣女子抬起了面,只见那面清丽绝尘,就是太过冷傲。
“杀他又如何?”
那人没再话语,冰冷的眸子扫在秦二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便动了身形。
还没看清他的招式,白衣女子手中的剑已落了地上。见此,秦二蹭着地面往后退。
肿大的脚踝痛如刀割,胸口的血水随着他的移动流淌急切,沾湿了腰腹下的长裤。秦二边退边看着那白衣女子,就怕她再杀过来。
不过下一刻,秦二就知她没力气再杀过来了,看那样子像是身上的伤复发了。
那娇柔的唇里慢慢溢出了血水,一滴一滴的血红落了她的白衣上,那红色染尽了她胸前。她轻蹙眉宇,似在忍受痛楚,一双清洌的眸子盯着巫重华,而后开口道:“你竟与这肮脏之人………”
巫重华冷着面色,眼神若冰,未看她一眼,像是也未听她言说。
而秦二离开她老远了,才撑起身子,不过身边没有攀附的物体,这身子有些不好受。
待那诱人的香袭来时,秦二也没敢伸出手去,只望着眼前的人,青紫肿胀的面讪讪一笑,慢声道:“我………主子已离去………”
巫重华看着眼前消瘦黝黑的男子,破损的衣衫沾着血腥,单薄的胸膛上血水流着,滑到细瘦的腰身。那长裤也有些松了,露出些胯骨,胯骨而下的小腹平坦着,微微有些起伏。
那脸面污秽着,身子也沾着血腥,脚也伤着,一身脏脏模样,任谁见了也当他是个讨饭的乞丐。
白衣女子见两人相对无语,口中的血腥更加浓重,倏然冷道:“丹华公子竟与这等………肮脏丑陋的男人………若人人得知………”
秦二不怕人知他与个男人干那事,只是这人却是不能污了名声,此时白衣女子的话叫他有些怕了。
“与他人何干。”
白衣女子听这话音,冷冷一笑,“污秽下作!”
秦二看着白衣女子远走,觉着身上冷得如同掉进了冰窖,颤声道:“你可是要杀我………这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