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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原树海四(1 / 1)

青木原树海四

2017年4月26日傍晚

这破树怎么点不着?

柏寒泄气地把火把插在地上。

森里中随处可见的深褐树木潮湿纤细最多可以做为篝火的材料,想像把火炬般整棵点燃是不可能的。

整整一天铜哨吹得自己脑袋都疼了,有时候她以为听到回音,惊喜之余却发觉是自己的幻听。

周锦阳和孟浩然不是说这里只有几平方公里吗?

为什么我像宽阔海洋里一滴水和别人再无交集?

倒霉!

“小青小蓝我们要糟糕了。”

她不时把短剑举在身前,“今天晚上我们很危险,怎么办?”

两条小蛇悠闲自在比她淡定多了。

羽毛?

羽毛要是能通讯就好了。

鹅卵石?

好像没什么用处。

希什么泉水?

还是留着吧。

短剑和小蛇——要是晚上来袭的不是阴魂而是活人哪怕丧尸也行啊,好歹能拼一场。

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不不不能自暴自弃,乱掉阵脚就完蛋了。

柏寒这么想着给自己鼓劲,随即开始寻找今晚的落脚地点。

那片被几棵树环绕着的空地看着还凑合——来不及选择了。

匆匆跑过去把背包放在地上,用短剑开始切割树枝。

柏寒对梁瑀生很是感激,没有这两把削铁如泥的短剑,想收集足够木柴效率要低得多。

尽管明知不一定有用,柏寒依然按照前几晚的方式在树上多绑几根火把,地面围绕三堆篝火。

她边吃晚餐边整理东西,行李箱作用到头了,有用的都转移进背包轻装上阵。

暮色降临的时候柏寒深深呼吸着,发觉三、四个青白人影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也尽量平静——怕什么,我是见过大场面的。

这种乐观自信在四个小时之后到达低谷。

刚刚十点而已,墨绿手珠的光芒便黯淡不少,这样下去只能坚持过午夜而已,柏寒彻底收起侥幸心理。

一枚照明弹被投掷在不远处,明亮耀目的光芒在夜幕上留下流星般璀璨短暂的痕迹,良久方散。

与其说照明弹,不如说春节燃放的烟花,怎么没有电影里美军专用的呢?

把两只手电筒牢牢绑在左右小臂,背包在背上扣紧,柏寒左手执着熊熊火把,右手把短剑举在面前:“小青,我们要转移了,去那边?”

盘踞在“胭脂”短剑上的小绿蛇毫不在意,轻轻吐着信子。

“好吧好吧,我随便走了。”

仿佛有口漆黑大锅倒扣在头顶,柏寒头一次感觉“星月无光”是件多么凄凉无助的事情。

火光伴着手电光束照亮周遭几米的范围,柏寒辨认着前方崎岖不平的道路同时吹响铜哨。

拜托,来个人吧!

可惜出现在视野里的只有停留在树下或者草丛里的青白阴魂。

心脏在胸腔里拼命跳动,柏寒咬紧牙关奋力奔跑着不时望向左手墨绿手珠。

凌晨一点整的时候她点燃第二枚照明弹,希望跟随着光芒一起冉冉升上夜空。

烟花消逝的时候柏寒有种“再也看不到”的感觉,手珠散发的金光也慢慢黯淡。

不能认输,柏寒本能吹响叼在嘴里的铜哨继续往前冲去。

咦?

小青突然身体笔直朝右前方折去仿佛路标,它又在给我指路吗?

柏寒几乎不敢相信眼睛,条件反射地把另一把短剑也取到手中,果然小蓝也保持同个姿势。

“可别把我再带到大黑狗那里啊!”

她来了信心,匆匆叮嘱一句发力奔跑。

糟糕,大概手珠威力逐渐减弱,窥伺在侧的阴魂像蜂拥而至的苍蝇越聚越多,仿佛她是块奔跑着的黑森林蛋糕。

两条小蛇毫不犹豫地指示着方向,柏寒想也不想跟着穿越树丛翻过倒在地上的树木,在黑暗中仿佛奔跑一个世纪那么久忽然发觉前方远处似乎有银光闪动。

很难有言语形容柏寒此时心情,眼泪险些流出来,随即用力吹响铜哨挥动火把——一只青白阴魂甚至追随在身周三尺的距离。

柏寒用力挥动火把从它身体直穿过去,随即朝着那里直奔。

前方忽然升起一朵璀璨明亮的烟花,柏寒抑制住欢喜拼命吹响铜哨,又朝那里划圈挥动手电光束。

一股比冰还冷的寒意从脚踝慢慢爬上小腿、膝盖……柏寒忽然发觉身体不听使唤了。

她呆呆戳在地面,就连火把也拿不住直坠下去。

戴在手腕的墨绿手珠已经失去光彩,和普通念珠没什么区别。

时间到了么?

一道青白人影笼罩住她,柏寒心里迷茫不清觉得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我是唐泽俊雄,今年四十一岁。

我住在北海道,很爱我的妻子,有份稳定工作。

去年三月我的公司倒闭了,我只好提前回到家里打算和妻子去旅行,休息一阵再求职,地点我都想好了,就去蜜月去过的富士山。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发现妻子和邻居躺在卧室里,我原路退出,还给她们关好大门。

我想看看富士山,于是我坐火车来到这里。

富士山依然堆积皑皑白雪,我看了一天一夜,然后进入这片森林再也没有出去。

停下来,我是柏寒,不是什么俊雄。

柏寒竭力想控制自己,身体却另有主张地扔掉手电,朝着黑暗树后蹒跚行去。

“柳生十一郎!”

随着熟悉喝声,仿佛一道银白闪电划破天空,一个头戴战盔身批重甲的日本武士挥舞佩刀从柏寒身体疾劈而过,柏寒立刻摔倒在地。

一个男人从黑暗中大步流星迎面走来张臂把她牢牢护住,柏寒仿佛从地狱被拉回人间。

还没熄灭的火把再次熊熊燃烧,四周恢复光亮。

被银光覆盖的柳生十一郎围着四周冲刺疾劈,青白阴魂就像被阳光暴晒的露珠迅速蒸发。

用不着看他的面貌柏寒就颤抖着叫起来:“梁瑀生!”

“是我。”

听起来梁瑀生非常高兴,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臂弯里,“起得来吗?”

比上次被艳姬附体全身僵硬强多了,只是个普通阴魂而已,柏寒挣扎着活动手脚,“能。”

“不用急,缓一会儿。”

梁瑀生安慰道,话语中又是惊喜又是庆幸,还带着些敬佩:“柏寒,就你一个人吗?”

终于有人跟我说话了陪着我了,我不是一个人了。

柏寒紧紧依偎在他怀抱里——可真暖和。

“就我一个。

我以为死定了。”

“别怕,有我在呢。”

他拍拍她肩膀,随即从外衣口袋掏出个东西递过来,“喝一口。”

那是个银白扁酒壶,柏寒记得以前见过,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果然满口辛辣。

梁瑀生把外衣脱下盖在她身上,又起身从身畔树上砍落树枝在面前燃起篝火,遍体冰冷的柏寒总算缓过劲儿来。

“谢谢。”

她低声说。

他笑笑没说话,坐在她身边打开背包掏出水瓶和面包递过来,“吃点。”

“我不饿,我有吃的。”

话是这么说,柏寒还是老实不客气接过大吃起来,也学着他把背包放在身前。

手中干粮是夹着牛肉的面饼,居然还有咸鸭蛋,吃起来非常新鲜:“我包里有面包你吃好了。”

梁瑀生望着她只是笑,又把水瓶打开递过来,柏寒喝了一口。

咦,他的水冰冷甘甜,喝下去正庆幸得救的柏寒觉得头脑清醒舒畅多了。

奇怪,她把自己水瓶也打开尝尝,自然也是清水,可在四月底带着些许夏意的森林里却是温热的。

梁瑀生瞧出她的迷惑,顺手摇摇自己水瓶,立刻传来有东西在瓶底滑动的声音。

柏寒接过来借着火光细瞧,瓶底有块硬币大小的浅蓝鹅卵石。

“啊,直接喝吗?”

“我上个任务就发现了。”

梁瑀生答道,“你不是在那匹天马的河流里把它们捡回来吗,你也在里面喝过水游过泳,肯定没坏处。

所以我就放进水里,别的不敢说,起码夏天喝起来是冰的。”

“当成冰块用啊?”

柏寒打量着他的水瓶,果然瓶口很小,“小心别喝到肚子里才行。”

他脑子倒挺好使的,柏寒想。

又听他问:“这两天,你就靠着弥尘大师送的这串念珠撑过来的吗?”

“那可不是。”

望着伫立在身边发出银白光芒的柳生十一郎,身周在黑暗中窥伺徘徊的青白阴魂无不退避三舍,柏寒像条在暴风雨中飘浮挣扎五天五夜终于泊进风平浪静港口的独木舟。

“22号我们一到,任务刚开始倒计时我就和所有人都失散了。

前三天还好,什么事也没有,第四天晚上我用这串手珠也扛过来了,阴魂靠近不了我。

但是昨天天亮的时候珠子已经快没有光亮了,我猜今天就危险了。

果然今天刚到十点左右就只有昨天一半那么亮了,我只好拿着火把继续转移。

开始漫无目的,后来我用了一颗照明弹。”

“小青就给我指路了。”

她用骄傲的目光瞧向立下汗马功劳的小蛇,“就像路标一样,小蓝也是一样,我就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惊讶的神情出现在梁瑀生脸上,他仔细回忆着,指指来的方向:“前几天我白天黑夜都在走路找人,想早点和大家汇合。

今天觉得后半夜太危险,就在那边生了把火落脚,想等天亮再说。

你发的照明弹我只瞥见一眼,可惜隔得太远又有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灭了。

我赶紧吹了半天哨,你听到了吗?”

当时心慌意乱,哪里注意哨声?

柏寒茫然摇摇头,忽然灵机一动:“一定它们听到了,所以才带我朝这个方向来!”

梁瑀生也赞成:“蛇类感觉比我们敏感的多,何况它们不是普通的蛇,柏寒,说起来你得谢谢它们才对。”

哪里还用他提醒,柏寒把两把短剑捧到面前又亲又哄:“小青小蓝乖乖你们可真厉害我好爱你们哦全靠你们了回家给你们吃花瓣~”瞧着两条小蛇幸福地吐信子,又兴奋地说:“就连今天遇到大黑狗都是它们带我去的,对了我今天遇到大黑狗的灵魂了。”

“守护神吗?”

正温和望着她的梁瑀生神色一凝,立刻坐直身体疾声问:“怎么样,订下契约了吗?

它有什么要求,带它离开这个森林还是,什么别的?”

望着他关切的神色,一再失望的柏寒只想大哭一场。

她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把一根树枝投进篝火里。

“昨天我到处找路,走着走着小青小蓝忽然朝我示意某个方向,就像刚才找到你一样。”

柏寒把昨天发现大黑狗尸骨、今天清晨梦到它的灵魂事情细细讲述一遍:“我问它能不能当我的守护神,跟着我走,我可以帮它找那个京都的小田切助,它很愤怒的瞪我一眼,就走了。

我想追它,不知怎么就醒来了。”

梁瑀生眉头紧皱,柏寒从没见他这么严肃认真过,即使在游乐园最危险关头也一样。

“柏寒,你把你梦里见到这条狗的生平经历再给我讲一遍,越详细越好。”

“开始是一座雪山,很可能是青藏高原。

我看见两只藏獒,不,后面那只是藏獒,前面那只很像我遇到那只大黑狗的祖先。

它足有一只黑熊那么大,比雄狮还威武,十几只狼都不敢靠近,威风极了。”

柏寒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几口定定神,细细回忆梦中每幕场景。

足足大半个小时她才把故事讲完。

“我在想,他显然并不是普通的狗,我应该对它委婉些就好了。”

梁瑀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柏寒,不光是你说话方式的问题,我想主要是实力。”

“我有朋友认识专门养狗卖狗的,这几年不行了,2000年左右藏獒生意非常红火,有的是全国各地大老板揣着一箱一箱现金来买小狗。

有次一起吃饭聊起来,他说现在这些狗血统传了一代又一代根本不行,以前青藏高原有传说,真正獒犬叫战獒,在雪山里称王称霸,什么山鹰恶狼毒蛇猛兽统统不是它的敌手,人类别说驯服,根本接近不了它。”

“你看到十几只恶狼都不敢和那只獒犬正面较量,我想那只獒犬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雪山战獒。

来找你的这只狗很可能就是战獒后代,我想即使它没有主人也不会轻易向人类臣服的。”

柏寒回忆着大黑犬眼中的愤怒和轻蔑,沮丧地说:“它一心想回到小田切助身边,小田切助对它很好,它也很爱他。

而且,我能感觉得到,它瞧不上我。”

梁瑀生拍拍她手背,温声安慰:“不能这么说。

相同情况下它肯定对有实力的人另眼相看,柏寒,这只狗死了很多年,远的不说现在森林里就有我们24个人,它为什么偏偏来找你?

动物和人不一样,它们不会想离开就随便找个人糊弄,我想,至少它对你不反感。”

柏寒点点头,又有了信心,“而且我还帮它把锁链砍断了。

不过那条链子依然拴在它灵魂上,真可怜。”

“没错。”

梁瑀生赞许地说:“你可以和它好好聊聊,先别说订立契约的事情,就问它想不想回去,看看它什么反应,先混熟了再说。”

先混个脸熟,再聊正事~摩拳擦掌的柏寒忽然又开始泄气,“如果它就说好吧你把我送回去吧,就是不肯跟我走,怎么办?”

“哈哈。”

梁瑀生被逗得哈哈大笑,就连对面树上坐着的青白阴魂都奇怪地望过来。

半晌他抖动的肩膀才平静,两手一摊:“那只能慢慢磨了。”

他认真瞧瞧柏寒脸色,“柏寒,咱们也算挺熟了,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

行吗?”

“说呗。”

柏寒猜到他的意思,头也不抬地用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

“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过命的交情。”

他低声重复着,“嗯,我的意思,你放平心态,别抱太大希望,行就行,不行还有下次。

找守护神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碰运气。

你说的这只狗还不是要报仇或者别的,想回家找主人就比较麻烦了。

如果他的主人去世了,你还有希望,如果还在世的话……”

“狗这种动物,你也明白,很忠诚。

我家以前养过一只小狗,雪纳瑞,这么大。”

他双手比划着两尺左右,“和我爸爸特别好,跟我和我妈还凑合。

平常我爸不在家,我和我妈叫它出去溜它还能跟着;只要我爸在家,谁叫都不走,就跟屁股抹了胶水似的非得趴我爸腿上。”

柏寒想象着一只山羊似的雪纳瑞非得趴在老年版梁瑀生身上忍不住哈哈大笑,也愁不起来了。

“我明白,我家里也养着小狗,小泰迪。

我家小区老有人扔耗子药,妈妈把它训练的出门谁喂都不吃。”

她想着自家板凳似的小黑泰迪有点心酸。

“我再试试,好好和它说说。

它要是答应那当然好,它真不愿意,就算了。

小狗要是喜欢谁,勉强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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