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安顿时闭了嘴，心中却很是得意。
方才那些话，他说得有真有假，说了这么多，他都快要怀疑周长延是不是真的在装傻了。
若不是装傻，他讨好江熹微怎么会这般熟练？
周世安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停了下来，看向忠山王妃，道：“母亲，周长延装傻的话，事情就严重了，必要的时候，我们就……”
他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杀了周长延。
忠山王妃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若是周长延真的装傻，那的确是留不得，否则，必成大患。
从佛堂出来后，周世安站在院子里，倍感神清气爽，浑身舒畅，就连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这一次，对付周长延的人不止是他，还有他母亲，他就不信，母子俩给对付不了周长延一个孤立无援的人。
至于江熹微，必定是个聪明人，总不可能真的放弃大好前途，把自己嫁给周长延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人。
那可跟她在伯阳侯府时的日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相信，她不至于为了周长延跟他们作对。
想罢，周世安心情甚好，回到院子，他离开时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妥帖了，至于那个惹恼他的丫鬟，已经被卖去了勾栏，换来的钱，给周世安买了些小玩意。
秦姑姑见他面带笑意，与离开时的怒气冲冲截然不同，便笑着向周世安行了一礼，道：“公子，可是与王妃商议好了？”
周世安点点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想到方才被自己打翻了汤药的丫鬟，也没瞧见人影，便随口问了一句：“刚才那个小丫鬟哪去了？”
正要离开的秦姑姑闻言，轻声说道：“既然伺候不好公子，老奴就帮公子处置了，王妃交代下来，务必要公子好生养伤。”
闻言，周世安看了眼身边的小厮，眼神中满是询问，后者则点了点头。
等秦姑姑走后，周世安才问起那个丫鬟被怎么处置了，小厮说，已经被秦姑姑卖去了最低等的勾栏。
周世安循着秦姑姑离开的地方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就知道，能成为他母亲的心腹的人，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那丫鬟虽说在王府里也是个奴婢，但忠山王府的奴婢，只要不是粗使丫头，日子也并非难过，如今被卖去了最低等的勾栏，无疑是要她死都不干净。
他想到方才秦姑姑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有些发寒。
另一边。
秦姑姑回到王妃的院子，把她在周世安院子里做的事情一一禀报，又说道：“公子年轻气盛，正如王妃从前。”
闻言，忠山王妃有些自嘲地勾起嘴角：“与我年轻时一样？他差得远了，一点小事都沉不住气，将来如何成大器。”
秦姑姑见忠山王妃眸中带着几分不悦，弓着身子来到她的身后，轻轻为她捏肩，道：“公子年纪尚小，更何况还有王妃为他筹谋，难免冲动了些，但公子有胆识气魄，假以时日，必是人中龙凤。”
这番话说来，忠山王妃听着心中很是熨帖。周世安就算再冲动，那是她的儿子，她总要为儿子谋最好的将来。
若是周长延挡住了周世安的路，她绝对不会姑息。
“婉儿，世安方才同我说，他怀疑周长延是装傻的。”忠山王妃轻叹一声，低声说道。
婉儿是秦姑姑的闺名，忠山王妃一向这样唤她。
秦姑姑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自然，“王妃是怎么想的？若真的是装傻，我们可要做好准备，抢先下手了。”
忠山王妃轻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本想着他是个傻子，又是王爷的亲骨肉，我也就留他一条性命，如今看来，当初就不应该一时起了善心。”
说着，忠山王妃的眸色冷了几分。
秦姑姑为她捏着肩，神色淡然：“王妃莫乱，即便他是装傻，在这偌大的王府之中，他又有谁可以依靠？王妃若是想要他的性命，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闻言，忠山王妃唇角勾起一抹认同的笑，“周长延傻了这么多年，要想神不会鬼不觉，必不会让太多的人知道，我们就趁着他还没发现，悄无声息地除掉他。”
嘶啦！
忠山王妃将手中的帕子撕成了两半。
秦姑姑见状，眸色微沉，连忙后退半步，道：“老奴这就命人去查。”
忠山王妃点点头，“让人跟着他，若是真有蛛丝马迹，立刻回来。”
她不需要太多的证据，只要能让她确认周长延是装傻，就足够了，之后，就要开始对付周长延。
周长延是王爷嫡长子，若是他真的不傻，这对王爷而言，便是一件大喜事，忠山王府有个傻子的事情也就成了假的，而王爷也会开始培养周长延。
种种而言，对她和她的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事。
周长延，留不得。
次日。
忠山王府的下人，早早就起了身，准备了许多白米，用马车拉着，往城南方向去了。
江熹微闲来无事，又一直没有周长延的消息，便让人打听忠山王府的消息，听闻忠山王妃早早就出去了。
忠山王妃没事总是在她那佛堂之中，鲜少出门，城南那边也没有什么香火鼎盛的寺庙。
微微皱起的眉头把江熹微心中疑惑一展无遗。
出去看看！她换了身淡黄色衣裳，径直往城南走去。
到了城南街边，远远就看到一大群人围成一团，看神色，又是焦急，又是感激。
难道跟忠山王妃有关？
江熹微脚步轻快，来到人群之后，发现人群之中，基本都是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和穷苦人家，不少孩子面黄肌瘦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群中的那抹身影。
“慢慢来，嗯，这里……”
忠山王妃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她面不改色，穿过人群。
几口大锅里，正熬着稠密香甜的白米粥，还有几个重叠在一些的蒸笼屉子，最上面的一层，上面还摆着一半的大白馒头。
香甜的味道，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咽起口水。
“一个馒头，一碗粥。”忠山王妃淡笑着站在盛粥的人的旁边，时不时还跟来喝粥的穷人说几句话。
一直生活在最底层的穷苦人家，哪里接触过忠山王妃这样尊贵的人，个个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捧着热粥的手都在颤抖。
看着拥在一起的人群，从其中退出来的江熹微眸色复杂。
这样的忠山王妃，就是大家心中的活菩萨，哪个百姓会不喜欢呢？
看来周长延的伪装是正确的，若是被忠山王妃惦记上，他兴许活不到现在。
江熹微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施粥也很快就结束了，忠山王妃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正要离开，裙角就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抓住了。
“王妃娘娘。”
五六岁的小姑娘声音里满是稚嫩，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忠山王妃的感激和崇拜。
看着自己上好的裙子被这小姑娘的手弄脏了，忠山王妃心中有些不悦，但面上却不显半分。
她笑着蹲下身子，与小姑娘平视，“怎么了？”
小姑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脏兮兮的荷包，递给了她。
“这是我娘临死前，送给我的平安符，希望它能够保佑王妃娘娘。”小姑娘天真地看着忠山王妃。
忠山王妃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却还是让小姑娘握紧了她手中的平安符，，“既然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又怎么能送给我呢？你好生收着吧！这是你娘亲对你的爱。”
说罢，她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
“可是……”小姑娘有些迟疑，还是想要把东西交给她。
她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手，“你娘亲希望你能平安，知道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看着忠山王妃离去的背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月儿多谢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心若菩提，必心想事成。”
话音未落，其他人也纷纷跪地，向忠山王妃所在的马车磕头感谢。
然而，正在车上的忠山王妃接过秦姑姑递给她的手帕，狠狠地，擦拭着右手。
她刚刚用这只手，碰过那个脏兮兮的贱丫头！
她眼底满是嫌恶。
秦姑姑见状，用帕子沾了热水，递到她的手上，“王妃。”
忠山王妃云淡风轻地接过帕子，道：“几个寺庙的香火钱，都捐了吗？”
她语气淡然。
秦姑姑连连应是，“已经给了，也让人传了出去，王妃心善，自然要让王爷知道。”
忠山王妃点了点头，“回去吧！在这里站了一天，我都闻见自己身上的汗臭味。”
说着，她便嫌弃地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
秦姑姑见了，有些心疼地说道：“这些事情，王妃安排老奴去办就是了，何苦要委屈自己，亲自前来。”
忠山王妃掀起马车的帘子，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穷苦百姓，眸中满是轻蔑：“有的事情，还是要亲自出面，否则，他们怎么会相信，我是真的心地善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