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苦也(1 / 1)

此为防盗章七夕那夜的微风与落花齐齐渐远, 似乎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 一切成空, 除去一丝若有若无的思绪, 什么也不曾留下。

锦书入宫之后, 便一直守在药房里, 素来少与人打交道,也不去探听宫中私隐, 对于圣上唯一的印象, 便是此前那场宫变中的杀伐决断,以及……

七夕那夜, 落在她脚踝上温热的手掌和耳边的絮语绵绵。

也是到了含元殿之后,她才渐渐知晓, 圣上是不喜欢说话的。

一日之间,除去偶然间问几句政事, 他几乎再无言语。

锦书不愿叫自己再想起那夜的事,只谨言慎微, 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但真正在含元殿待了一月之后,她所担忧的事情, 并没有发生过。

圣上每日只是在前殿翻阅奏疏, 得空便去紫宸殿, 同几位臣工言谈, 偶然间她过去奉茶, 茶盏轻轻放到他手边,他也依旧低头翻看案上的奏疏,神情专注,一丝不乱。

既没有同她说话,也没有多看她一眼,似乎她与其余人并无区别。

她不知为何,却也无心去猜,只觉舒一口气,暗自宽心。

踮起脚也捉不住的东西,就不该去奢望,她不是没志气,只是有自知之明。

按部就班的恪尽职守,不多说,也不多看,等日子到了,便出宫去,这样就很好。

绿仪资历比她老,年纪也长几岁,只是相貌逊色几分,在此之前,含元殿内只她一个宫人侍奉,见总管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来,不由自主的便生出几分敌意,等过一月,见锦书只埋头做事,并无他意,态度倒是转好许多。

锦书心知她是何意,却也不曾解释,绿仪待她客气,便轻轻应下来,话里带刺,久笑着含糊过去,不往心里记便是了。

她在含元殿待了一月,从七月一直到了八月,炎热散去,天气也渐渐转凉。

八月初三这晚,刮了一夜的风,第二日锦书便穿了略显厚重的秋衣,等到了含元殿内,见到绿仪时,不由微吃一惊。

外面这样冷,她却只穿件单衣,黛色的腰带将纤腰束起,更显得窈窕如柳,面貌虽不是绝丽,身姿却极婀娜。

绿仪瞧见她眼底的讶异,面上有些不自然:“锦书,你来了。”

“是呀,”锦书道:“今日起得晚,人也惫懒,叫姐姐久等了。”

她生的美,人也纤纤,虽穿厚些,却也不显臃肿,衬着明眸皓齿,莞尔一笑时,叫人不觉自惭形秽。

绿仪不自觉的抚了抚鬓发上簪的月季,道:“你先进来歇歇,整理仪容,免得入殿冒失,这一次,还是我先过去吧。”

锦书在那枝沾着晨露的月季上一扫而过,点头应道:“好。”

绿仪虽生出这心思来,却也于她无关,可说到底,她并不觉得绿仪能得偿所愿。

绿仪在含元殿不是待了一日两日,倘若当真有这个资质,早就成事了,何需等到今日,才开始有意无意的暗示。

锦书对于圣上不甚了解,却也知他处决徐氏一脉时的冷血刚决,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往眼里揉沙子。

再说,还有宁海总管在呢。

锦书猜的并没有错,绿仪只是表露出这么一点儿意头,还不等进前殿的门,便被宁海总管骂了,没过多久,就抹着眼泪回到偏殿。

遇上这种事情,她安慰也不是,嘲讽更不行,索性借着更衣之便,避了出去,此前,绿仪连前殿的门都没进就被赶回来了,便由她先去奉茶。

她进去的时候,圣上正坐在书案前,听见有人靠近,也未曾抬头,只低头看着案上奏疏,大抵是遇上了烦心事,面色沉然,微微蹙眉。

锦书端着茶盏,一步步走的安稳,屈膝行了礼,伸手将茶盏放到圣上手边,见他未曾吩咐,便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边,侍立在侧。

大抵过了两刻钟的功夫,绿仪捧着茶点姗姗来迟,锦书低头望着脚下的地毯,等她路过自己身边时,才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她面上的胭脂被洗去,鬓发中的那枝月季也被取下,重回往日的素净,只是眼角微红,将青瓷盘放置于案上,便退到一侧去了。

今日清早发生的闹剧,不知圣上是否听闻。

锦书在心底暗暗想了想,便将它抛之脑后了。

不管如何,总归同自己没什么关系。

她正对着脚尖出神,耳边全是外面风刮过树叶的声响,圣上却忽的抬起头,道:“必世然後仁,善人之治国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

他半靠在椅背上,轻轻问:“何意?”

圣上问的突然,内殿中人都未曾反应过来,彼此对视几眼,面面相觑之后,竟无人应答。

内侍宫人不得直视君颜,皆是低头垂首,宁海站在圣上身侧,不易察觉的环视一圈儿,终于将视线投到了静立一侧的锦书。

她低着头,同众人并无二般,似乎也不知圣上此言何意。

似有似无的,内侍总管在心底叹一口气。

绿仪抿了抿唇,手指在衣袖中搓动几下,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忐忑。

缓缓吸一口气,她低声道:“圣上……是在称颂文帝的仁善。”

圣上看她一眼,淡淡道:“哦?”

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绿仪却似是受了鼓励一般,微微抬声,道:“必世然後仁,善人之治国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乃是孔子之口,后被太史公收录于《孝文本纪第十》,借以称颂文帝仁政,德被四方。”

圣上神色淡然,不辩喜怒,隐约之中,甚至有几分冷然:“是吗。”

绿仪目光希冀,本是盼望能得到几分夸赞的,却不想圣上如此回应,看一眼冷眼旁观的宁海,脸色不觉微白,身体摇晃起来。

她面有畏缩之色,唯恐被怪罪多嘴,圣上却不再言语,自一侧取了一本奏疏,低头慢慢翻看,大概是将这一页翻过去了。

当然,只是大概。

第二日清晨,锦书再到含元殿的偏殿时,绿仪便不在了。

宁海特意过去同她说,绿仪新谋了差事,往别处去了,日后她便得辛苦些,将绿仪的那份也做着。

锦书低头应了一声,没有多问,便取茶去了。

宁海目视她身影消失,脸上依旧带笑,目光却微凝,神情之中别有深意。

他的徒弟看着他,压低声音,不解的问:“师傅,您不是说,锦书姑娘前途不可限量吗?可这么久了,圣上待她,也不甚亲近……”

“你个小兔崽子,能懂什么。”宁海斜了他一眼,使得那小太监下意识的一缩脖子。

“倘若她一过来,圣上便幸了,反倒不会有出息。”

历朝历代的宫廷,被君主临幸过的宫人不知有多少,可别说的飞上枝头了,连得个名分的,都少得可怜。

随随便便就要了的,也只能当个玩意儿取乐,兴头没了,就会扔到角落里,任由它腐朽陈旧,最终归尘。

像现下这般,明明近在咫尺,却舍不得动的,才是真上了心呢。

“等着瞧吧,”宁海目光微敛,隐约有些喟叹:“她的运道……马上就来。”

面色微变,他放下茶盏,快步进了内殿。

“圣上,圣上?”

宁海压低了声音,既轻柔,又舒缓,竭力不使人觉得突兀:“您可有吩咐?”

寝殿内的锦帐无波无澜,久久没有声响,然而他一动不动,只保持着那个谦卑的姿势,静默的等候。

如此过了许久,才有声音传出。

圣上语气中有些许难以捉摸的喟叹,细细去听,却似是错觉。

宁海跪在地上,凝神去听,也只听到了短短一句。

“……方才,”圣上顿了顿,说:“朕好像……做了个梦。”

宁海两手贴在绚丽而温软的织锦地毯上,却还是凉凉的生了汗意,湿腻腻的,像是捏了条冰冷的蛇。

舌头在口中动了几动,他轻声道:“圣上九五之尊,既然得梦,必然是天赐吉兆,泽被万民……”

他专捡好话说,唯恐哪里冒犯,正战战兢兢,圣上却笑了。

“不,”他语气低沉,似是追忆:“与苍生无关,与天下也无关。”

“朕梦见……”

他忽然顿了一下。

接下来的那句话,自语一般,他说的极轻极轻,仿佛是一触即碎的梦境,唯恐受到惊扰。

宁海将神思全部集中,终究也不曾听清。

他不觉得好奇,也不想去探寻。

含元殿的奴才,只是不会说话的物件,恭敬而沉默,从不会多嘴。

“罢了,虚妄之事,哪里做得准呢。”

寂寂许久,圣上终于道:“退下吧。”

短短片刻功夫,宁海额上竟生了冷汗,低垂下头,应声:“是。”便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手指方才触到内殿的门,圣上却叫住了他:“等等。”

他语气沉静,缓缓问:“宫中的内侍宫人,还有多少?”

一句话入耳,宁海额上的冷汗便倏然落下。

牙齿抖了几下,他听见自己语气恭顺的答:“回圣上,还有十之三四。”

圣上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再选一批便是。”

这句话似乎在昭示着什么,又似乎是他想多了,宁海声音恭和,应道:“奴才明白。”

锦帐内不再有声音,大概是歇下了。

宁海候了片刻,未曾再听到吩咐,施礼之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时候,发出极轻的声响,伴着含元殿外依旧不曾停歇的风声,似乎别有一种凄凉。

这样凉的夜里,圣上却笑了,疲惫中暗生几分难言的希冀。

“试一试总归是好的,”望着不远处灯光的那抹晕黄,他自语道:“万一,那是真的呢。”

锦书也没推辞,接到手里,向他淡淡一笑,既不亲近,也不疏远:“谢谢父亲。”

姚望眼神闪烁不定,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摆摆手,往后边去了。

程老夫人到了锦书房里,对着她收拾好的包袱看了一遍,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她是去做宫人,又不是做主子,只能带一只小小的包袱过去,其余什么也带不了,那点东西,一眼就扫完了。

“你做事仔细,带的东西也实用,外祖母就不多说,”程老夫人擦了泪,握住她的手,叮嘱道:“宫里面负责你们这批宫人的刘尚宫,同我沾着亲,我送了消息给她,委托她多加照料,你若是有事,便去求她帮忙。”

“到时候,她会将你分到个清闲些的地方,也好度日。”

“你素来谨慎,到了宫里去,就更要如此,凡事莫要张扬,也不要太过忍气吞声,熬过几年,就能出宫了。”

外祖母低低絮语,锦书听得心酸,怕她忧心,只含笑一一应了。

程老夫人将心中所想都说完了,才自袖中取出一沓银票,递到她的手里:“别的东西可以少带,钱却不行,见了管着你的内侍嬷嬷,你也别小气,好处给的多了,日子会好过得多。钱没了可以再来,苦挨了,可就白挨了。”

老人家的心意,锦书也不推辞,点头道:“您宽心些,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程老夫人看着她,就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不由潸然泪下:“你爹那个混账东西,居然叫你替别人进宫,他明明知道,你……”

锦书笑了笑,握住外祖母的手,没有言语。

张氏知晓今日会将文书定下,想着自己失去的东西,暗自气的胸闷,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懒得做声。

锦瑟坐在她身边,眼珠转了转,低声嘀咕:“娘,你为什么不叫我进宫?运气要是来了,我还能做娘娘呢!”

张氏出身小门小户,但是却不傻,狠狠瞪女儿一眼,道:“你是个什么资质,你自己不知道?心中没个成算,就别想着攀高枝,真当宫里头是个好地方?”

“宫里有什么不好的,”锦瑟咬着牙,不满道:“穿金戴银山珍海味,不比我们家里好得多吗。”

“穿金戴银的是主子,”张氏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你要是去了,那是奴才!”

“——宫里头为什么要选人进去?还不是死的人多了。”

张氏压低声音,语气惊惧而胆怯,着意提点:“前些日子,宫里的死人堆起来送到外边去埋,你不知道吗!”

锦瑟下意识的打个冷战,飞上金枝的美梦消弭无踪,只是有些不满的嘟囔:“我没有这个福气,姐姐可说不准,到时候……”

虽然不喜欢,但是她也承认,锦书确实比她生的好看。

不说是她,便是加上她见过的,也没有比锦书更出众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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