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五关卡(八)(1 / 1)

柳丞之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心里着实忐忑了一会,他强迫自己不去闭上眼睛,仔细盯着冯谨的眼。

然而冯谨的眼里没有疑惑,他只是忽然弯了眼角。拿起柳丞之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三个字——柳丞之。

写完后,他抬眼,含笑道:“是这三字么?”

柳丞之愣愣点头,“你怎么知道是这几个字?”

“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总觉得,从前好像听到过这几个字,所以你说的时候,就记下了。”

“你不问?”

冯谨摇头,“非我不问。”他抬手揉了揉柳丞之的头,“只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他将柳丞之揽到怀里,柔声道:“你看起来,很害怕。”

冯谨这么说,柳丞之这才意识到,他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用带着颤音的嗓子嗯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柳丞之这么迷茫的样子,以往充满活力的双眼被荒张和恐惧代替,只剩下一片迷茫。

冯谨叹气,“我不知道什么让你这样害怕。”他拍了拍他的背,希望缓解他的恐惧,“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凑到柳丞之的耳边,“我永远都会找到你。”他说,“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冯谨的每一句话都说的异常坚定。柳丞之在这些话里,忽然就安心下来。他脑袋在冯谨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子,靠上去,“我困了。”

冯谨笑,轻柔道:“那我们回家。”

将柳丞之安顿好之后,冯谨轻轻关上房门,去了大厅。那里,他的父亲正在等他。

这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头发斑白。

他听说冯谨回来后,才从床上起来没多久。现在正坐在大厅中央的红木椅上,一口一口吸着旱烟。

冯谨笔直的跪在大厅中央,唇抿的紧紧的,不发一言。

这是冯谨到这里以后,每晚都会做的事情。只是之前的日子,他会跪在祖宗祠堂一整宿的时间,而不是在这里。

而且今天的气氛格外的压抑,平时在卧房睡觉的老人出现在大厅,脸上乌云密布,因为那个只存在在儿子嘴里的孩子,今天竟找上门了。

他若早知道那个孩子就是把自己儿子带上弯路的人,他该会直接把人撵回去。

冯谨跪了很久,直到腿都麻木了,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他也依旧腰杆挺直,眼神坚定。

老人忽然叹了口气,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摇了摇头,“算了,我老了,管不了你了。你走吧,我冯家没你这种不肖子孙。“

冯谨跪了一夜,脸色有些苍白。他对着老人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才缓缓的扶着僵硬的四肢站起了。他跪得时间太长,起身时摔倒了两三次,才堪堪站起来。回到柳丞之睡觉的客房。

房间里,柳丞之呼吸平缓,睡的正香。冯谨放轻动作,坐在床边仔细瞧他的脸。这样静静的不说话,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清洲的日子。柳丞之躺在他的床上睡得不醒人事,而他坐在他的旁边,看他的脸看到入迷。

约日上三竿的时候,柳丞之醒了。他眨眨眼,才一动胳膊,就觉得手臂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立刻不敢动作,慢慢转头,正对上冯谨熟睡的侧脸。他枕在柳丞之的臂上,身上还穿着昨夜的青衫,脸上带着明显的黑眼眶。

他才看了一会儿,冯谨就好像察觉到他的目光般,睁开了眼,而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说了声,“早。”

柳丞之瞳孔放大,很快又恢复常态,他弯起嘴角,却没有和往常一样一开口就是讥讽。

柳丞之:“早。”

冯谨笑,侧起上半身撑在柳丞之的上方,俯身,鼻尖蹭了蹭他的唇。“今后,你我大概要无家可归了。”

柳丞之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冯谨摇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愿意跟着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书生么?”

他眼瞧着柳丞之要拒绝,立刻又道:“我被我爹赶出家门了,从此不得再踏入家门。”

柳丞之开始还想要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他鼓着脸,撇过头,“勉强做个跑腿的。”

冯谨闻言轻笑出声,身体压在他身上,“好,那今后小生愿跟在柳大人身后,任凭差遣。”

柳丞之红了脸,掩饰性的动了动肩膀,佯怒道:“起来,重死了。”

冯谨却没动,似乎在柳丞之说出名字后,就开始有恃无恐了,他揉了揉柳丞之的头,安抚道:“好了,让我躺一会儿,就一会儿……真的就一会会儿……”

他说着说着,声音忽然浅下来,柳丞之疑惑的回头,这才发现,他竟又睡着了。胸腔上,冯谨有节奏的呼出的热气搭在上面,热热的。柳丞之缓缓伸手,放在他的手上,温柔道:“我养你。”

很久之后,叛军正式举起反旗。冯谨担任军师,尽管他从不出城,但凡他指导的战事无一败例,指挥作战堪称出神入化。他的身后总是跟着一个眼神犀利的青年,闲着没事的时候总爱在城里大小赌馆混荡,每次出门只带一枚铜钱,回来时却能带上一整盒银票,把一众军官看的眼珠子都要出来。且他摇得一手筛蛊,只要他不愿意,没人可以猜中他摇的点数,在很多士兵眼里是比冯谨还要神的人物。

因此,尽管冯谨将所有的俸禄都送回了老家,每天只穿最简单的青衫,一眼望去满满的穷酸气,但却是叛军里最富有的。

叛军这场仗打了整整三年,最后一年秋,叛军将反旗举到京城外一里地驻扎时,许久不曾有音讯的魏成忽然传来了一句话。

“我终究是,败了。”

这之后,叛军的攻势忽然猛烈了起来,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攻克了久攻不下的京城,一路杀入皇宫。

大殿上,曾经名噪一时的二皇子,现在的一国之君脸色颓败,坐在金雕的龙医生,脖子上插着一把利剑,已经死去很久了。

魏成就在大殿上,怀抱着一个已经失去气息的人。

他还活着,却比死了的脸色还要苍白。

柳丞之进来后,他慢动作一样,缓缓抬头,自嘲的说了一句,“他自杀了。因为我。”

“无论我做了什么,他的眼里终归是只有我那个一无是处的二哥。我本想随他去的,他却告诉我,要我一直活下去,福泽百姓,长命百岁——哈哈哈——好一个福泽百姓,好一个长命百岁——哈哈哈哈——好一个赵谦默!好一个赵谦默!”

柳丞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一言不发。

冯谨拍了拍他的肩,而后走在前面,跪下,率先开口。

“下官冯谨,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之后,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丞之也跟着跪下来,却说不出那句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里有种哀恸,让他几乎开不了口。

他想起当初和魏成分开时,他说的话。现在想想,他果然比魏成,要幸运多了。至少他爱的人,一直在他旁边,不曾离开。

那之后很久,魏成果然当了明君,时不时还会跑到柳丞之的府邸,酸他几句。他不提赵谦默的事,柳丞之也不提。直到很久以后,柳丞之成了中年的大叔,魏成也退位,把帝位交给了一个侄子,这才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你说,他到底有没有喜欢我一点?一点也好?”

柳丞之微笑,回了一句,“爹,他很爱你。”

因为在那个没有他插足的世界里,那个赵谦默曾因为魏成视线的离开,发疯一样几乎毁了叛军。却在即将击溃叛军的时候,忽然收手了。

尽管在那里,他们依旧是陌路。但是……

“他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甚至,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又或许是不愿承认。

等了很久,魏成才接到,“是么?那我也算,成功了吧。”

柳丞之想了一会儿,重重点头。“嗯。”

那日魏成回去之后,入夜子时,宫里忽然来人,带来了一句话,“先帝,崩了。”

柳丞之和冯谨赶到时,大殿外已经跪满了人,魏成已经没了呼吸,躺在人去中央,露出了时隔多年来第一个笑容。

柳丞之立刻别过了头,类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冯谨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帝盼着这一天很久了。至少,他现在可以去见那个人,而那个人也不会再拒绝他。”

料理完先帝的后事之后,柳丞之将冯谨回到了清洲,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湖边。

他们在那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黄昏时,柳丞之浅浅开口。

“我的名字,叫做柳丞之。”

冯谨没有打断他,柳丞之继续道,“我来自一个非常发达的世界……”他说了他有关他的一切,在最后,他道:“我曾只把这当成一个游戏。”

冯谨眯起眼睛,“现在呢?”

柳丞之仰起头,望着布满星子的星空,“我大概,入戏太深了。”曾以为只会在意一个人,就是冯谨,现在看来,他在意的,何止一个冯谨?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魏成的故事,我很遗憾,也再想要不要这样收尾。但是考虑很多,感觉还是这样的结局最符合赵谦默的个性。这个故事,原本我写只是为了让橙汁尽早下定决心,橙汁也的确下定决心了。然而,我却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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