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菁华散人的估计,东来至少有到第二天中午才能醒过来。他也不急,反正他的酒一时半会还喝不完。他用无生花泉酿的浮生酒,酒劲不大,胜在回味无穷。菁华有些微醺。酒喝多了,就容易想起往事。他慈祥地看了一眼昏睡中的东来,回忆着自己入门的经历。
菁华散人是他师父在在山脚下发现的,当时的菁华把竹篾放到水中,等鱼儿自己游进去。这明明是懒或者笨,但在他师父眼里,这深得地仙精髓,高高兴兴地把他带回了五仙居。之所以称为“散人”,大概是因为他懒散惯了的原因。
他师父离开的早,只传了法脉。五仙传人里,唯有他把“五气朝元”的基本功足足练了二十年,半截身体都到了土里,才堪堪修成。按理讲,地仙一脉最擅长种植灵药,炼制灵丹,“五气朝元”要是急于求成的话,一粒丹药下肚,三五个时辰就足够了,眼前的东来就是例子。那为什么菁华散人要花这二十年呢?
答案是菁华散人的师父。他看出这弟子是个懒货,有心要历练他,甚至连灵根都没有给他准备。后来被菁华烦的不行了,他师父不得不提前离开,将菁华托给了上一代鬼仙传人——菁华最怕的是那位“阴森可怖”的鬼仙长辈。
菁华“平白”受了二十年的苦就算了,更为幽怨的是,练成“五气朝元”后,因为寿命限制,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寻找灵根和灵物。然而,菁华师父没有说错的是,他果然是个福缘深厚之人。瞌睡来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先是百年难得一见灵泉出现在自家门前,就在飘雪潭潭底。这泉极小,但饱含先天水灵之气,正是合适菁华构建内天地的灵物,被他轻易地练成了混元道体。
奈何这灵根却是难寻。菁华不得已(或者还是因为懒,当时内天地已成,已是半仙之体,寿命不是大的问题),就近在花水湾,寻了附近无生花树之祖,冒着其灵性不足的风险,生生修成了混元道灵——至此获得地仙成就,可以悠哉悠哉的“与天地同寿”了。也算是菁华的机缘,那无生花树之祖实际上有千年树龄,灵性早生,自隐其慧而已,被他捡了大便宜。
地仙一脉,混元道体为成道之基,混元道灵是成道之路——最终混元道体将自成完整天地,混元道灵炼化为“混元真灵”。真灵中有天地内五行里所有“存在”的所有信息,孕育在自成的天地中,便是“万物”——所以地仙一脉的修法也称“造化混元功”。“造化”二字尽显地仙真传的玄妙。
然而,这一脉也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修行很慢,而且无法拔苗助长。怎么说呢?简单来讲就是“大道自然”吧。地仙的修炼,如同大树的生长一样,除了提供足够的营养和光照外,再也不用,也不能用其他任何手段了。若是损了道体,伤了道基,或者道灵蒙尘,基本就祸患无穷甚至自绝道路,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所以,地仙入门快则快矣,但接下来的修炼也只能在“与天地同寿”的漫长岁月里,慢慢等混元道灵进化成混元真灵。至于内天地的进化,则完全要看道灵的程度了。
地仙的修炼中还有一样“副产品”,那就是“混元道果”。这混元道果,是混元道灵灵性在灵根上所结的果子,反应了道灵的炼化程度。灵根是地仙修行中必不可少的一样。它的本体根植内天地之中,能沟通三界,为内天地提供足够的灵气;它的本源与仙人灵魂结合,形成混元道灵,道灵所寄居处正是灵根本身。灵根的特性决定了地仙的特性——这点很好地体现在了混元道果上。
每个地仙因灵根不一样,所结的道果也不一样。道果的效用有很多,因含造化大道,往往都非常的神奇,比如增长寿命,增进修为,增加神通等。所以,在地仙一脉传承中,寻找弟子和寻找灵根同样重要。一好的灵根往往能化腐朽为神奇。菁华散人的师父明显是个不负责任的长辈,连灵根未帮菁华寻到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无生花不结果,按理说即使炼成灵根也无法结果。偏偏他内天地的灵物为一眼灵泉。花树本来就傍水而生,花落水中,附着在花瓣上原本分散错乱的灵性,在灵泉中中经泉水的灵气洗练,渐渐化作一种神水——正是东来所饮用的无生花泉之水。这泉水实际上就成为了菁华的地仙道果,有溶解万物,返本还源之奇效。以之溶解各种灵药,酿成药酒,不但药性不失,而且因为有返本还源之功,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比之火炼之法,不知要好多少倍。各种炼器材料经其洗练,也能溶解分离出各种杂质,再行炼制法宝法器就会事半功倍,最终功效也会大增。
因为有这无生花泉水,菁华这懒人连地仙一脉看家的炼丹炼器也不怎么修行,如果要用到丹药,就直接按丹方溶成药酒即可,至于炼器更是碰都没有碰。而且要酿酒也得有灵药,看看东来逛那么久也没见一株药材就知道,除了木楼外还留了小片,可以推断菁华基本上连药草种植也差不多荒废了。菁华“自留地”里还留着的,大概就只有他爱饮的浮生酒需要的那些灵药而已了吧。更何况还有掌控丹炉的各种口诀心法,他必定更是懒得去修了。地仙一脉丹器双绝到了菁华这里也就只剩下半绝了。
菁华这般地倒行逆施,和他正在回忆的过往脱不了干系。菁华散人想到自己“平白”所受的二十多年苦,找灵物的苦,找灵根的苦,再看看眼前的东来,差点没有老泪纵横。他想,要不是自己运气好,虽然稀里糊涂的,但总算没有辱没门墙,如今自己的修行在五仙中也是中等,足以让他心存侥幸了。在修成地仙以后,菁华自然希望“享享清福”,所以很多东西都被他荒废了,木楼一层的丹炉都被他用来取暖用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五仙里面,恐怕除了他地仙一脉再没有哪个可以这样,过着悠闲的生活而完全不会耽误了修炼。
于是,菁华把对过去的怨恨和不甘都化成了培养弟子的动力。他认为,自己吃这么多苦,就是因为没有一个负责任的师父。所以,他才极为卖力的寻找灵根,更采取了五仙居地仙一脉前所未有的“拔苗助长”的方式,让东来直接成就内天地。也许有人可能会觉得当时的情况是情势所逼,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堂堂地仙大能,就在自己的内天地中,本命灵根旁,东来区区一个凡人,喝五口仙泉这种事情,没有他默许——这怎么可能发生!
如今,菁华总算得逞了,自然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眼看东来就要醒过来了,菁华于是叫来仆人,让它们去给东来准备吃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