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策马奔腾，踏去万千尘土，犹如一道褐色的闪电一般，在茫茫雪山上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蹄印。
京城远在万里之外，窦天章在途中，还需穿过一座高拔魁梧的雪上之巅。这寒冷的冬季之中，即便是坐在马背之上奔驰，那刺骨的寒风挂在脸上依然觉得寸步难行。
呼出一口热气，窦天章从背包之中取出被冻得发硬的干粮，一般在雪地之中行走一边啃起。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边，轻叹口气。
“看来今日是走不出这雪山了······”
压低了帽子，窦天章找到了一个较为隐秘的狭窄洞穴。落下马背，将马拴好，点燃起柴火升温。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若是一阵寒风吹来，火焰就有马上熄灭的可能。
在洞穴之中靠着火，感受那火焰袭来之时那炽热的温度。窦天章轻叹口气，自己离开淮安府城已经三月，不知窦娥过的怎么样了······
“咔！”
一声轻微的冰层碎裂的声音响起，窦天章警觉的拿起腰间的匕首，眼眸缓缓望向身后一处阴暗。之间那阴暗处，似乎还有一小处不易让人察觉的空间，此刻，一道身影从那里缓缓走出······
身影一头长发垂至腰间，一身素袍，袖袍之上绘有凤凰图案。在这寒冷的冰天雪地中，居然有人穿着如此淡薄。而且从此人的脸色来看，虽然略显苍白，但是并不缺乏常人的生气。
“你是谁？”
警惕的出声问道，窦天章的手掌已经握紧了匕首，时刻准备刺出。
素袍之人并未说话，缓缓走到柴火一旁，轻轻蹲下身子，脸庞在火光的反射之下泛起些许灵气。
“来帮你的人。”
“帮我？”窦天章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冰天雪地里，无端端的冒出一个像是书生的人，看其相貌也不是妖怪一类的。“你要帮我什么？”
“我可以帮你，让你金榜提名，但是，需要一个条件······”
这突然出现的人，莫名其妙的说了几句古怪的话语，却令窦天章愣神了片刻。素袍之人说出的话明显是打动了窦天章的心思，金榜题名，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当下也不多问，轻声道。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素袍之人那修长的黑色睫毛微微扫了扫，旋即袖袍一挥，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杯清香茶水。轻茗了一口茶，素袍之人眼眸徐徐闭上，淡淡的声音，轻声说道。
“时间。”
······
春去秋来，落叶浮尘。一抹微微清风拂过，掠起一丝沧桑。
十年时间，眨眼便过。
窦天章离开京城之后，便是沓无音信。十年之中，蔡婆婆也曾多次打听其下落，却屡次未能如愿。一次次在窦娥失望的眼神之中，轻声叹气。
十年时间，窦娥早已不是当初的青涩少女，而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小窦娥在蔡家帮助佣妇洗衣扫地，烧饭做菜，每日做过细活做粗活，勤劳能干，深得蔡婆喜欢。蔡婆婆对窦娥更是赞不绝口，尽管窦天章不在，依然决定挑选一个良辰吉日为蔡昌宗与窦娥成婚。
蔡昌宗为人忠厚老实，与窦娥更是青梅竹马，结婚之后生活也是极为融洽。婚后蔡昌宗整日寒窗苦读，埋头钻研文学。而窦娥便是每日在家打点，一家人的生活过的平平凡凡，津津有味。
午后，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照进着别致的小屋。蔡昌宗负手而立，眼眸望向窦娥，轻声道：“又到了这个时候啊······”
又逢进京赶考的时候，窦娥轻叹一口气，望着蔡昌宗的身影，心里不由得出现一分抗拒。轻轻靠在蔡昌宗肩头，窦娥轻声道：“你也要去吗？”
言语中的意味，蔡昌宗自然能够理解到。窦娥之所以不想自己进京，自然有着担心自己的安慰，更多的，那边是有了窦天章的前车之鉴。窦天章离开淮安府城十年，沓无音信，窦娥自然不希望自己走后，落得和父亲一样的结局。
话虽如此，但是为了未来，也为了给窦娥一个更好的生活，蔡昌宗自然是要进京。二人若是有了孩子，总不能守着蔡婆婆的这点收租利息坐吃山空，何况男人的自尊心更不会让他这么做。
“不要走，好不好？”
窦娥轻声道，她真的很怕蔡昌宗会走，更怕他走了之后会不回来。就像当年的父亲，虽说往年会离开许久，但是上次一别至今十年，仍然没有一丝父亲的消息。
俗话说血浓于水，哪怕是关系再僵的父母子女，在与对方分别之后，也会有那深深的思念。更何况窦娥与窦天章这样关系极为融洽的父女，对于窦娥而言，十年的时间里，只要一想到窦天章，嘴角便是有着一丝苦涩。
蔡昌宗转身，伸出宽大的袖袍搂住窦娥的柳腰，轻声道：“对不起······”
“放心吧，这次我可不会像当年一样，这次我会派人陪着小儿的······”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想起，随着窦娥的目光望去，赫然便是蔡婆婆。虽说比起十年前苍老许多，但是脸颊上的红润说明的距离大限还有很远。
“婆婆。”
窦娥微微鞠躬，蔡婆婆笑了笑，转身对着蔡昌宗缓缓道：“我让张婶的儿子陪宗儿过去，窦娥你便放心吧。”
本来在听到蔡婆婆说有人随行而放下心的窦娥，听到随行之人时，柳眉便是微微皱了皱。张婶的儿子她也听说过，名为张驴儿，乃是不知长进，不务正业之人。为人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其母张婶本身也是刁蛮奸诈之妇。
因为张驴儿的习性为恶，而且张婶是府上的佣人，张驴儿便也在这里做些杂工。而且因为名声狼藉，虽然早已到了成家的年龄，但是整个淮安府城却没有一个人敢嫁给他，导致其对美色极为贪恋。
做杂工是整日出入府中，张驴儿便是可以每日看见窦娥。每次见到这出水芙蓉般的窦娥，便是犹如百爪挠心一般，巴不得让蔡昌宗弄出个什么绝症暴病而亡，把窦娥变成自己的媳妇。
一旁的马婶自然不知道窦娥所想，屁颠屁颠的跑回屋内，对着张驴儿兴奋道：“儿啊，你可知蔡昌宗要进京赶考？”
“恩。”张驴儿漫不经心的摆弄着一枚小小的银两，说道。“知道又怎样，我还能和他一块进京不成？”
“哎呀，你有所不知，刚刚妇人亲口说的，要你和蔡昌宗一起进京！”
听得张婶此话，张驴儿那休矣的眼眸流露出一抹兴奋，旋即人从椅子上噗通站起：“此话当真？！”
“真的真的！”张婶连连点头，摆了摆手。张驴儿那奸诈的眼眸中的兴奋流露出一抹淫秽，旋即压低了声音，贴着张婶的耳边道。“娘，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张婶问道。
张驴儿在张婶的耳朵旁轻微的说了些许话语，只见后者的眼眸是越来越精彩。
“此事一定要办妥，决定不能有任何差池，知道吗？”
压低了声音，张婶对着张驴儿轻声道。
后者点了点头，只见那干枯的嘴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冰冷弧度，在黑暗的小屋内，格外渗人。
次日，晨。
蔡婆婆为蔡昌宗准备好离家的行李，备吃备穿准备的十分充足，望着其身影踏上马背，窦娥便是想起了十年之前，父亲那离开淮安府城时，那有些无奈和愧疚的身影。
“保重啊。”
窦娥将包袱递给蔡昌宗，美眸微微瞥了一眼一旁的张驴儿，心中倒是有几分不安。虽然张婶一直嘱咐着张驴儿一路要好好伺候照顾着少爷，但是窦娥的心底对这对母子还是没有多少信任。
对于张婶的嘱咐，张驴儿自然是哈腰点头，连连称是。张婶那满脸赘肉的脸颊之上，一抹不经意的邪恶流露出来，正好被窦娥看在眼里。
“难道是我看错了？”
柳眉微微一皱，窦娥再度回首时，张婶依旧是那满脸笑容的表情。悄悄向着张驴儿使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点头，提起缰绳，对着蔡婆婆就是一抱拳。
“蔡婆，还有窦娥姑娘，我们告辞了！”
窦娥微微点头，只见张驴儿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旋即一拉缰绳，马蹄踏起尘土，与蔡昌宗二人向着城外一路奔去。
“婆婆，你说，他们会平安回来吗？”
蔡婆婆拉着窦娥的手，轻声道：“会的，会的······”
声音之中的颤抖，也令蔡婆婆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孩子，真的可以平安的金榜题名。就算没有金榜题名，他可以平安的回来吗？
马背上远去的两个身影，在窦娥眼眸中缓缓缩至黑点大小。其中的一道身影，像极了当年窦天章那远去时，策马奔腾的潇洒身影。只不过那潇洒的外表小，隐藏着极为内疚的心。
一旁的马婶，望着两道远去的身影，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诡异弧度，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冰冷。